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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余得许多情 (锦绣灰)


  “这杜丽娘是端庄千金小姐,可不是以色侍人风尘女子,诸位都是懂戏之人,岂能被皮相所惑?依仗别个名气滥竽充数,到底是名不副实,如今别个另攀高枝,有些人还是不要出来自取其辱了。”
  梁瑾脸色难看,他重重看了台上碧虚郎一眼,沉声道:
  “你说我不打紧,何必扯上我师姐?所谓君子如竹,在下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说罢,他就转身出了门。
  众人神色各异,气氛尴尬中,萧瑜重重摔下了茶杯,皮笑肉不笑道:
  “话这么多,究竟唱不唱?这装腔作势的,你不如去唱褶子丑。”
  .
  天空阴云密布,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夹雪,淅淅沥沥。
  京城第一场春雨,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降临了。
  梁瑾出了广合园,立在门口檐下,呆愣片刻,颇有些茫然,忽听身后有人道:
  “云老板,一道吧。”
  梁瑾回首,愕然看向萧瑜:
  “二小姐,您怎么出来了?”
  她微微一笑,接过霍祥递来的雨伞,走到他面前:
  “里面酸气冲天的,不如不听。《牡丹亭》没了你,我还真就不认别的杜丽娘。”
  梁瑾动容,他定定注视她片刻,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终是笑叹了一句:
  “二小姐可有雅兴在雨中散步?”
  出了广合园往北走,是中央公园,与紫禁城一墙之隔,隐隐能看见那红墙青瓦的巍峨宫殿。这里曾是前朝社稷坛,寻常百姓不敢靠近。民国之后,改成了公园,这才开始对普通民众开放。
  初春时节,寒气未褪,前几日天光好,院中桃李杏花含苞待放,今日雨雪一落,恐怕又要冻死一大片。
  两人共撑一把伞,并肩走在石子小路上,雨雪赏春花,也别有一番雅致。
  萧瑜随口问道:“不知那碧虚郎怎么就看不惯你,你唱闺门旦,他唱扇子生,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难不成是嫌你犯了他的名号?”
  “是他和师姐有龃龉,两年前他与师姐对台打擂,五五平手,最后一场《牡丹亭》,满堂喝彩,师姐拔得头筹。从此他就与师姐结下梁子,连带着也恨起我来。”
  “如此说来,是他技不如人,那这个‘竹君’也真够小心眼儿。”萧瑜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些口头上冷嘲热讽的把戏她向来不以为意,所谓争风吃醋之事,当真无趣。她从小在萧家宅子里长大,各方之间相互倾轧看过不少,半点也懒得掺合。如今他们这些小打小闹,她更是看不下眼。
  “天下第一坤生娄小舟先生我早闻其名,可惜她唱/红大江南北那几年,我恰好在国外,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又嫁了人,真是可惜。”
  娄小舟是梨园行当里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不少达官显贵想要娶她进门,最后她却嫁了一个浙江商贾人家,小富则安,至今京城公子哥们提起这件事,都少不了这一声扼腕。
  “师姐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不稀罕那些个钱权富贵。”
  走到松柏交翠亭,二人依次走进,萧瑜想收伞,被梁瑾接过。
  “我来。”
  他收了雨伞,仔细的抖落上面雨雪,立在了柱边。
  萧瑜回身在石椅上坐下,笑道:“你和你师姐关系倒是挺好。”
  梁瑾不紧不慢道:“虽然不是从小一同长大,但师姐这几年对我多加照拂,她说我像他幼时溺死的弟弟。若无师姐提携,我也没有今天。”
  萧瑜见他正襟危坐,隐隐拘谨,不禁笑了出来:“我不过随口一问,你紧张什么?我可不会像碧虚郎一样挤兑你。”
  “我自知并不是什么梨园翘楚,被人挤兑也无可厚非,只是不知二小姐是否也觉得我是以色侍人,名不副实?”
  梁瑾一双凤目定定望向萧瑜,搭在桌上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成拳,似乎连气息也屏住了,不像玩笑,倒像是一定要讨个说法。
  萧瑜哑然失笑:“若说身段唱腔,你心里有数,用不着我来评断。你有个好皮相已然胜人家百倍,他有能耐还能重新投胎?我这人肤浅,皮相不好的我还看不上眼。”
  园中落雪未歇,四周渺无人迹,只剩雨雪轻打花瓣枝芽的簌簌声,静得让人恍惚天地萧索,唯有眼前人,亭间雪,和雪中几株杏花而已。
  “二小姐...不愧是在下知音。”
  梁瑾凤眸低垂,再一眨眼抬眸时,脸上没笑,可眼中眉宇都温柔得让人心醉,
  “那就还请二小姐,一生一世都这样肤浅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1925年孙中山病逝北京,为纪念国父,中央公园改名为中山公园,后来日军占领北平时期,几经易名,建国后继续沿用中山公园的名字,位于□□旁边,人民大会堂对面


第8章
  “阿绣!凤姑!在不在家?快开门——”
  阿绣刚把晚饭端到桌子上,便听见门外有人把门板敲得叮当响,跑过去开门一看,原来是何老爷府上大太太身边的丫鬟阿珠。
  “阿珠,你怎么来了?”
  阿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凤姑在不在家?”
  “在的。”
  “大太太找凤姑来府上一趟,今晚老爷要招待贵客,出了点小岔子,现在赶着叫凤姑去救急呢!”
  阿绣回头望向凤姑,凤姑不慌不忙放下碗筷,翻了个白眼,拉长调子说:
  “还看我干什么?拿上东西,走吧——”
  .
  何老爷在镇上经营着一家缫丝厂,家境殷实,宅院气派,也是凤姑的老主顾。虽然赏钱给的多,可阿绣不喜欢到何府去做工,何老爷有四位太太,明争暗斗,争风吃醋,连梳发髻上也要争个长短,亏得凤姑巧舌如簧才能应对,每天都把四个太太伺候得不偏不倚。
  到了何府,阿绣才知道,这回叫凤姑来,不是给太太梳头,而是给一个叫翠歌的女子。
  翠歌是上个月何老爷从苏州带回来的名妓,唱得一手好评弹,今晚何老爷宴请贵客,让翠歌作陪,谁知翠歌梳洗打扮好正要赴宴,却被三太太的丫鬟阿莲不小心泼了一头水,一头小卷发惨淡的贴在头皮上。
  她大吵大闹,不依不饶的要叫三太太给个说法,说她的头发是上海给明星做头的洋人师傅烫的,今天要是不能梳好,她宁可一头撞死了,也不去前厅。
  大太太被她闹得没办法,这才找凤姑来救场。
  凤姑人精一样,一看就明白来龙去脉了。
  何老爷带翠歌回来,本就是打算纳为五姨太的,而翠歌又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自然成为四位太太的眼中钉。今天这头,梳得好了,得罪四位太太,梳得不好了,得罪未来五姨太,真是为难。
  屋子里翠歌一身宝石蓝绸缎的旗袍,坐在桌边,顶着一头惨淡的小卷,嫌弃的打量凤姑。其他四位太太各坐一边,或事不关己,或幸灾乐祸看好戏。
  大太太发话:“凤姑,你实话实说,能不能梳这样的头?”
  翠歌冷笑一声:“小地方乡巴佬也见过世面?”
  凤姑不卑不亢道:“回太太话,这样的卷发确实稀奇,可也不是不能梳,太太知道我凤姑空凭一双手也能梳出卷发来,可是真不巧,我刚刚做饭划伤了手,怕是会弄脏了翠歌姑娘的头发。”
  说完她伸出手了,果然见那双白胖灵巧的手上横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阿绣站在旁边吓了一跳,刚刚还好好的,晚上做饭时凤姑明明一手没伸。她抬头仔细看了看,发现凤姑今早插在发髻上的那只银钗不见了。
  大太太隐去了一丝笑意,佯怒道:“你早不伤晚不伤,怎么偏偏这个时候伤?现在怎么好,老爷的贵客马上就到了,没了翠歌,这宴席还怎么开场?”
  翠歌扬手就把茶杯摔在了地上,气道:“不用演戏了,我看你们就是合伙来欺负我,我去告诉老爷!”
  “翠歌姑娘别急!”凤姑缓缓道:“我是不能动手,可是阿绣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的本事她都会,她梳我在一边看着也是一样的。”
  阿绣骤然被点了名,猛地抬头,发现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不由得退后一步,无助的看向凤姑:
  “凤姑,我......”
  大太太不像其他姨太,到底知道今晚宴席事关重大,虽然心里不痛快,但终究是退了一步,顺着凤姑的台阶下来,吩咐道:“既然这样,那就阿绣你来梳吧。”
  凤姑把阿绣拉到身边悄声道:“傻姑娘,现在只有你来梳才能解这个局,平了大太太和翠歌的怒气,你是不是想我手上那道伤白受?别怕,我看着你,就像我平常教你那样。阿绣,你总是要出师的,往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走的路还长着呢。”
  阿绣抬头,看见凤姑脸上的凝重表情,有些害怕,也有些不解,有些念头一闪而过,她只觉得有些事情在这一刻开始变得不一样,她就要失去什么,离开什么,可她却什么也抓不住。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阿绣,凤姑说的对,你总是要出师的!
  “好,我梳。”
  凤姑驳了翠歌面子,给了大太太面子,又给自己留了后路。阿绣来梳头,既救了急,也暗示着翠歌即便进了门,也终究比大太太低一等,一场风波就这么被轻易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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