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味深长道:“看样子,这县委主任的官儿确实挺大的,否则这俸禄不可能这么高,刘县委,您说是吧?”
刘县委脸色一变,眯起一双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眼姜虞:“……你是谁?”
“我叫姜虞。”她从容不迫。
“姜……”刘县委将这个字含在嘴里捉摸了两秒,忽而神情异变,迟疑的问:“你父亲……可是叫姜禀?”
姜虞挑眉:“是有这么回事。”
刘县委脸色顿时一白,眼神变得谨微起来。
“既然刘县委和刘夫人坚持不撤销对萧夜的处置,那么我也只好站出来将事情的真相公诸于众了,让大家都知道谁才是该被处分的那个。”姜虞说。
刘县委的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哎呀姜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事儿都怪我们家小凯不懂事,是我们没弄清楚事实冤枉了萧夜同学!我们立马就撤回处置,医药费也不用他赔了。”
“哦……就这样?”姜虞表情高深。
校长和教导主任两人脸上的神情惊异,一会儿看看刘县委,一会儿有看看姜虞。
“嗯,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姜小姐是女同学,我们小凯冒犯了您,都是他的错,我们作为父母的肯定要代他向姜小姐表示歉意,这样吧,我们决定赔偿您三千元名誉损失费,你看行不行?”
刘夫人看疯子一样看着刘县委,尖声道:“老公!!你怎么回事?!!这丫头说的话你也信!我们凯凯可还住在医院呢!凭什么要赔她名誉损失费?她赔偿我们还差不多!”
“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刘县委压低声音呵斥道,转向姜虞时又是一脸的讨好:“姜小姐,你看怎么样?”
“老公!!”刘夫人面色狰狞,不肯罢休。
姜虞好整以暇颔首:“行吧,看在你们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我也就勉为其难不计较了。”
为了表示‘道歉诚意’,刘县委当着校长和教导主任的面当场掏出皮夹取了三千块钱拿给姜虞,非常诚挚地道:“还请姜小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小凯顽皮不懂事,说话冒犯了你,他受伤完全是活该的,就得让他长个记性!这是一点小小的补偿,不成敬意,还请你务必收下,不要推辞,否则我们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校长:“??”
教导主任:“……”
刘夫人抓狂:“老公!!你疯了吗?”
姜虞十分淡定地接过那三千元现钞,“那这件事就此作罢吧。等刘凯出院了再让他去跟萧夜道个歉就了了。”
刘县委毫无疑问同意得非常干脆:“那是当然,这是必须的。”
刘夫人两眼一翻,险些气背过气去。
第8章
姜虞潇洒地拿着赔偿金走了,留下校长办公室里几个大人尴尬相对。
刘夫人气得脸色铁青,离开学校后登上自家汽车,将车门关得‘嘭’一声,实在忍不住怨怼道:“老公,你究竟怎么回事啊?那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而已,你用得着这样拉低身段吗?不处罚那男学生不说,还赔她三千块?这简直就是——”
“你知道什么!”刘县委气闷道:“你知道她老爸是谁吗?姜禀!咱们得罪得起吗?”
“姜禀是谁啊?”刘夫人纳闷地思索片刻,突然一拍大腿,惊道:“你是说……上任县委书记那个姜禀?”
刘县委感叹:“人家现在可是市常委了,上次我在县委还听到消息传,下一任的市委书记可能就是他上任了。”
刘夫人闻言立马担忧起来:“那他若是知道他女儿在学校被我们儿子欺负了,老公……他不会找你的麻烦吧?”
“但愿不会吧。”刘县委也是愁容满面:“干脆叫小凯多装几天病,等这事儿平息过后再回学校去。”
“唉……也只有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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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姜虞收拾好书包走到校门口等着萧夜。
整个下午,关于萧夜将被学校开除的谣言在私底下都传开了。
没等多久,萧夜的身影出现在操场走道上,他背着个单肩包,一如既往的插着裤兜目不斜视往前走着,只是今天的脸色格外冷漠。
正是放学时间,走道上学生很多,一路上同学们个个都在窃窃私语,悄悄的议论着听来的八卦,却小心翼翼的退避三舍,仿佛走路离得近了都会感染到他身上‘坏学生’的气息,十分不详的样子。
姜虞靠在围墙旁远远地瞧着那道孤傲不驯的身影,忽然想起今天语文课上老师讲的一篇文章,其中有句名言——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
萧夜一直是猛兽,姜虞两千年前就知道。
“喂!”
对方还未走近,姜虞便远远地喊了一声。
都不用抬头,只听声音,萧夜便知道又是她,皱了皱眉,更加大步的往前走去,连眼风都未往她那儿扫一眼。
“萧夜!”姜虞见他无视自己,瞬间来气了,抬步走过去,堵住他去路:“我叫你呢,没听见吗?”
他抬眸,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我没记错,你昨天好像说过要我离你远点。”
“虽然在我看来主宾语颠倒,不过无妨,结论都是一样的。所以希望你能践行你自己说过的话。——离我远点。”
姜虞听了‘呵呵’冷笑两声:“你以为我稀罕跟你待一块儿,我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才会跟你两辈子纠缠不清!”
萧夜眼神阴冷:“我没工夫跟你扯淡。”绕开她,大步而去。
“你等等。”姜虞叫住他:“我有个事跟你说。”
他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着。
“刘凯的事儿,我已经替你摆平了。”她也不管他听不听,在他身后大声道。
萧夜顿住。
“刘氏夫妇不会要求校方处分你了,你也不需要赔偿他们医药费。”姜虞不知道自己当时在厕所那一脚惹出来这么一档子麻烦,早知道就挑隐蔽点的部位下手了,把他打个半瘫也不会有人看出来的法子她多的是。
“其实当时在厕所时,是我把——”
萧夜霍然转身,声音冷硬:“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姜虞被他不识好歹的一句话给一噎,顿时觉得自己真不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活该他被开除算了。
“狼心狗肺,不识好人心!”白了他一眼,姜虞掏出书包里的那一沓钱扔到他身上,没好气道:“刘凯爸妈赔偿你的名誉损失费。”
萧夜看着那一沓厚厚的钞票撞进他胸膛然后又跌落到脚下,纸币上刺目的红色头像仿佛在嘲笑着他仅剩的尊严。
姜虞扔了钞票转身就走。
“——姜虞。”
身后那道清冽的声音这辈子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平铺直叙,冷漠得没有一丝情绪。
姜虞颇感意外的转身。
“收起你的施舍,我不需要。”
他随手将钞票扔回她身上,纸捆在半空中崩裂,三十张红艳艳的百元大钞便一下子散落半空,被风舞动,如同满天飞舞的花瓣雨淋落在姜虞头上。
在她震愕地表情中,少年漠然离去。
姜虞站在一堆散落的钞票中间,狠狠地闭上双眼,咬牙道:“以后我他妈再自取其辱,我姜虞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萧夜面无表情一路往前走着,双手在校服袖口中紧紧蜷攥成拳,耳畔隔绝一路上随风飘入的指指点点和非议,离开学校后沿着那条偏僻的长街来到滨江新城区施工地。
走这段路总共需要半个多小时,在这半个小时里,他的心情从愤怒、受伤、感觉被羞辱到平静、可笑、与己无关的漠然,再从工地小门走进去时,脸上已经恢复往日的平淡,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建筑工地一如既往的忙碌。
曹工见到萧夜,环视一圈,见混泥土那块进程还有些落后,便让他去混泥土小组帮忙。
萧夜一言不发,换上施工服便开始干活。
这一干又是到了晚上十点钟,按照单天结算工钱,曹工给了萧夜五十块钱。
曹工付完工钱,突然想起一件事,说:“对了小萧,塔式起重机和施工升降机这些你懂原理吗,会修不?”
萧夜点头:“略懂一些,看过这方面的书。”
“那这样吧,我这边有个提议,你看看行不行。往后你专门帮我负责工地上器械检修维护这方面的活儿,我呢就给你开整工资,一千块一个月。咋样?”
萧夜一怔,有些意外。
曹工以为他是嫌工钱太少了,便继续道:“干器械维护呢也不用你每天来工地守着,平常要是我这边有机器故障的时候你过来检修就行了,活儿肯定是要轻松些的,所以这工钱肯定是不能按天算的。而且毕竟你这也只是自学的,没有正式资质,跟市里那些机械维修工程师的待遇肯定是不能比的,而且要是让上面知道我用一个初中还没毕业的年轻人当检修工,我可是要受处罚的。曹工呢也是看你这大半年干活勤快人也踏实,又勤奋好学,所以……”
“曹工,你不用说了,我同意。”萧夜想到那三千元数目的医药费,并没有多犹豫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