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下车窗,探出脸来,笑说:“亲爱的,你家在哪儿?”
一句亲爱的,听得张家婶子面红耳赤,看了看车里的人,又看了看乔明月:“明月,这人你认识吗?怎么——”
乔明月才懒得管张家婶子呢!
她暗忖,关山倒是来得及时,还十分恰巧的给她解了围。
这下肯定实实在在的惊了张家婶子一把。
她撇开张家婶子引着关山将车停到她家前坪,张家婶子隔路站了一会儿,想了半天忽然凑到她家门口来。
“哎呀,不早跟婶子说,男朋友一起回来了,害得婶子给你瞎担心!”
张家婶子脸上是夸张的笑,一边数落乔明月一边要去拉关山:“走,上婶子家去坐会儿去,等你爸妈他们回来再说。”
除了乔明月之外所有的女人,无论老少,对关山来说都是毒物,他不动声色的躲开张家婶子的手,绕到乔明月身后站着。
张家婶子愣了一下,胖乎乎的脸笑得更夸张:“你看看还认生捏,以后还不得叫我一声婶子!”
刚才还说要给她介绍界村的对象,她这还是不认识关山的车,就来套近乎,要是知道这车得一百多万,岂不是今晚上要睡她家里了?
真是个趋炎附势的东西。
乔明月正要推着张家婶子,让她回自己家里去,这时她妈李翠芝从马路对面一条小道上走来。
看见自家前坪停这车,车旁边站着自己女儿还有那天在女儿租房里看见的人,愁眉苦脸的李翠芝瞬间展了颜。
疾走过来,拉着自己女儿的手:“明月啊,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你不会不管你弟弟的!”
李翠芝笑中带着泪花,要不是早就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思,乔明月一定会感动。
她抽回自己的手,扯了扯嘴角,说:“进去再说吧。”
“你看我,我都忘了咱们还站在外面!”
李翠芝一边掏钥匙一边偷瞥关山,脸上抑制不住疯狂的得意。
打开门,乔明月领着关山进屋,李翠芝却在外面和张家婶子说话去了。
农村自建民居外面贴着白瓷砖,造型比不过城里的别墅,却也是别有一番味道的二层小洋楼。
本以为内里也应该和外面的白瓷砖相搭配,谁知进门一看,水泥塘出来的墙壁毛刺刺的,正墙,还挂着毛主席的大幅挂画,侧墙,一排过期的广告挂历。
杂物无章堆在墙角,门框是油乎乎的黑色污渍几乎看不出原色。
几把椅子凌乱的摆在屋子一侧。
见手长脚长的关山无所适从站在屋子中间,乔明月无奈笑道:“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关山抿唇,的确出乎意料。
这和他心里的远山近水、绿原花香的美丽新农村相差太远。
乔明月找了个一次性塑料茶杯,抓了一点散装茶叶,倒上开水,递到他的跟前:“这就是我家,是我爸爸妈妈奋斗一辈子的结果,也是我长大的地方。”
这也是沈长安为什么瞧不上她,为什么她拼命想让自己看起来更优秀一点的原因。
塑料茶杯只倒了一半的水,关山拿着,还是觉得烫手。
他用两个手指,捏住杯口,才能勉强拿住。
“挺新奇的。”
关山举了一下杯子,笑道。
乔明月也跟着笑了一下,她知道,这样的她,的确值得他这种,生活在金字塔尖上的人同情。
乔明月朝大门走,她妈还在跟张家婶子说话。
“妈——”
她的声音很平静,心里却翻江倒海。
她妈可以为了钱,为了面子,为了她弟弟的人生,不顾一切毁掉她。
电话里,她对自己赌咒发誓,再也不管家里的这些破事。
可她拼不过自己的良心。
听到自己女儿叫,李翠芝低低笑着对张家婶子说:“你先回去吧,到时候接你吃茶。”
李翠芝说的吃茶,是嫁女的喜茶。
她妈连她的心思都不曾问过,就请张家婶子来吃茶。
乔明月心里疼,却什么都没办法说出口。
她看见张家婶子朝她挥了挥胖乎乎的手,转身穿过马路,回了自己的家。
见自己女儿脸上不好看,李翠芝拉着她走到旁屋:“这个人,比小沈,谁好?”
乔明月心里知道,她妈是在问,关山和沈长安,谁厉害,谁有钱。
她淡淡笑了一下说:“我和他没关系。”
“你说什么?没关系怎么会跟你回来?”
“他怕我跑掉。”
乔明月忽然很好奇她妈妈的反应会是什么。
她说:“我欠了他十几万,他怕我跑掉,才会跟着我回老家,上次你们打我,他救我也是因为这。”
第44章 别拿人家不当外人
李翠芝愣了几秒钟之后,陡然变了脸色:“你,你说什么?”
“拿我所有的工资,不吃不喝一整年,才能还完所有的钱。”
乔明月的声线平平,听不出情绪。
这话却让李翠芝激动了。
她不知道乔明月的工资收入具体多少,只隐约知道应该不少,却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
刚才乔明月说,欠了十几万,她居然用一年的时间就能还完!
自己女儿一年可以挣十几万!
李翠芝自动忽略其他的信息,脑子里只有一个唯一的认知,她一年可以挣十几万!
乔明月是下想看着自己亲妈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没想到,李翠芝根本没生气,反而兴奋的拉住她的手!
“明月啊,欠钱不怕,以后慢慢还就是,咱们先把你弟的事情……”
她对欠债还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乔明月有些无语的看着亲妈,再次强调:“我没钱。”
李翠芝笑容僵了一下,怎么可能没钱?
她满眼不相信:“一年能挣十几万,可你一个月才给家里三千,工作这么些年,怎么可能没存款?”
“存款?”乔明月很是认真:“不好意思,真没有。”
读大学的四年,李翠芝一个月给她一百块的生活费,她想多要点,李翠芝说,她弟弟要上补习班。
四年的学费,除了第一年,她在家门口跪了一天才求了来,剩下的三年,全靠奖学金和助学金。
刚开始参加工作,三个月实习期,统共拿了五千块钱的工资,在C市那样的地方,租个带热水的房子都才堪堪够。
那三个月,她靠着大白馒头和老干妈过日子。
用李翠芝的话说,都参加工作了,怎么好意思找家里要钱?
后来,进了华策,日子有了起色,那年过年回家,她觉得自己出息了,大声说,自己一个月能挣五千了。
也是从那年起,她妈开始每个月定时定点的打电话来要钱。
不多不少,刚好要走三千块。
用李翠芝的话说,当初一个月挣一千八一样能过,现在,她拿走三千,给留了两千,足够了。
从那以后,乔明月再也不提自己收入的事,除了每个月固定的花销,她宁可将剩下不多的这些钱用在自己身上,也不要一分一分存起来。
见乔明月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李翠芝再也无法淡定。
李翠芝挤出几滴眼泪:“你没钱,你弟弟可要怎么办啊!”
看着她妈妈的样子,乔明月心里疼得要命,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弟弟流着一样的血,却是被天差地别的对待着。
“是啊,我没钱,弟弟怎么办?”
她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妇人,她似低叹似无奈的说了一句。
母女两个正僵持着,门外传来关山的声音:“乔秘书,怎么了?”
李翠芝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努努嘴,让乔明月收起那副苦瓜脸。
人们就是这样,自己内里多么难堪,也不愿让外人知晓。
乔明月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难得关山没有板着脸,是一副笑盈盈的晚辈模样,他拿着之前在加油站旁边买的礼品。
“刚才忘了拿。”他说着,眼睛越过乔明月看向李翠芝:“阿姨,这是给您和家里其他人的礼物,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乔明月站得位置就在门边,她正要伸手去接,却被李翠芝一手接了过去:“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乔镇不算什么大地方,加油站旁边的特产店也是供给穿镇而过的往来车辆的。
关山是临时决定和乔明月一起来,没提前准备礼物,只好在那里挑了几样价格稍高,包装看起来最别致买来当伴手礼。
礼品接到手里,李翠芝脸上笑着,当着关山的面,将礼盒举起看是什么。
两盒虫草,一提药酒,看的刘翠芝眼睛都快掉出来。
她讪讪笑了一下,抬头对关山说:“买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们做什么?平时也用不上。”
关山说:“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李翠芝:“我的意思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也用不上,折现的话……”
得值不少钱,还不如折现给她——李翠芝话没说完,就被乔明月打断。
“妈!”她陡然喊了她一声说:“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