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忽然自嘲的轻笑了一声，
可能自己从来都没有看透过她吧？
简柠似乎连摆手的力气都没有。她深吸一口气，觉得喉咙刺痛：“挺晚的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盛夏站在原地没动：“还有呢？”
“还有？”简柠声音沙哑，“没有了。”
“没有了？！”
合着他今晚等了半晌就是为了听着一句“早点休息”？
简柠难道不知道他为什么下了飞机没有立刻去休息而到她家门口当个人型冰棍吗？
盛夏向上走了一步：“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跟我说？”
“我……”简柠刚说了一个字，便一阵剧烈的咳嗽，咳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今天太晚了，改明儿再说吧。”
“改明儿？”盛夏执拗的盯着她看，“为什么不能今天说？”
“我累了。”简柠后退一步。
“累了？”盛夏闭了闭眼，喉头涌动了片刻才继续道，“我出差这几天就睡了不到十个小时，我把行程排的很满就希望能早点回来，你知道当我听到你打电话来跟我约定见面的时候有多开心吗？我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我……”
我不累吗？
累啊！累的脑袋仿佛是被烧热的糨糊，累的亮眼干涩酸疼。但是……但是一想到你，我就觉得那些身体上的困倦都没有意义。我觉得快乐与满足。可是现在，这份被你亲手给予的快乐与满足又被你亲手摔碎在地上。
简柠又倒退了一步：“我……你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休息……”盛夏冷淡的重复了那两个字，他隐忍的吞咽一口，“好，好啊。”
盛夏漠然的看着简柠，眼眸深邃冰冷：“您腿疼了让我来，那我就来。您累了让我走，那我就走。”
简柠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
都是因为她！
又都是因为她的错！
她一次又一次的在犯错……
盛夏将红酒递过去：“您拿着，我走了。”
简柠没有动。
盛夏狠狠的皱了皱眉，又狠狠的松开。他把红酒放在地上，抬头看见简柠站在那里像是被冻住的冰人，她表情一丝不变，就用那样失去生气的眼神盯着盛夏。
“祝您早日康复。”盛夏后退，赌气道：“嗯，我走。马上就走！”
他慢慢的走下楼梯，转弯前回头看一眼。
简柠一直盯着他没动，保持着惨白的面孔和失去生机的双眼。看见他回头，依旧没有挽留。
都这样了，她还是一句软话都不愿意说。
其实……其实只要她随随便便解释一句，他会相信的，他不会生气的。他会留下来。
但是，直到他走出了楼道，简柠依旧什么都没有说。
盛夏抬眼望了一会儿被昏黄路灯模糊的夜空，忽然，他快步的往回冲去。三步并作两步的便跑到了简柠家门口。
简柠已经回去了。
房门紧闭。
盛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的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他垂头丧气，耗尽了所有气力。加班加点的疲惫在此刻成倍的汹涌而来，挤压得他的骨头升腾。走下两层，盛夏的眼睛聚焦在地面上，满目悲怆。一瓶酒孤零零的被遗弃在原地，瓶口反射着外边冷漠的夜光。
“呵……”盛夏笑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又笑了一会儿。
看吧。
她什么都不带走。
每一次。
他站在楼下看着简柠家中又重新亮起灯，在垃圾箱边举起那瓶酒，对着虚空：“cheers。”松开手，酒瓶掉进塞着厚厚一层又一层的垃圾之中，无声又无息。
简柠回到家中瘫坐了许久，直到一阵来自喉咙的剧烈的不适才唤醒了她的神智。解下缠绕在脖子上的一圈又一圈的围巾，露出脆弱美丽的脖颈，上面的痕迹发红淤青。她轻轻咳嗽两声，勉强站起身想找点热水润润嗓子。挪动了两步，忽然想起……
“酒！”
她那个时候脑子里都是电视断线屏幕上斑驳的雪花影子，本能撑着她回到家里，却没让她记得拿起那瓶酒。
那是盛夏给她的……
简柠踉踉跄跄的冲出门去，顺着楼梯一层一层的仔细找寻着。
没有！
没有……
没有……了……
整栋楼静谧的如同被黑洞吞噬过一遍。她惨笑这摊开自己的手心，空荡荡的，只余空气冰凉。
第38章 38
这一次盛夏只沮丧了一天……准确的来说，是一个晚上加上一个上午。他从高挺的鼻腔之中长长的叹出一口气然后爬了起来，照常一样刷牙洗脸出门工作。
现代快节奏的社会甚至连消化情绪的时间都吝啬于给予。
两人失去了联络。
城市不大又不小，如果不是刻意相约便无法相遇。
钱千谦来他家中喝酒，很快便从盛夏的只字片语之中知道了发生过的事情。他扭动着冬天里越发浑圆的身体毫不客气的嘲笑道：“瞧，我就知道。她又丢下你了。”
又。
盛夏低着头，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地毯上翘起的绒毛。
“她就是在欺骗你感情！”钱千谦掷地有声，“之前，在你告白的那天，她就要不告而别。她就是不喜欢你，只想享受暧昧但不想跟你在一起。”
只想享受暧昧？
不，不是的。
不是的……吧？
盛夏将回忆一点一点拉出来琢磨，原本的那些温情与快乐被时间消褪的只剩下黑白，没有温度。
现实冰冷。
他想，也许他不得不承认。
是他想错了。
简柠的笑意、依赖，她跨年那天的拥抱，她多年前圣诞节的眼泪……
盛夏深吸一口气，拨打电话。
钱千谦恨铁不成钢：“你……你怎么？”
不，他不是留恋。
他只是想问清楚。
只想要对方的一句话而已。
盛夏辗转几人终于联系简柠身边亲近的人：“韦总，你知道简柠她最近去哪儿了吗？”
韦少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我知道。”
他不隐瞒。
他不屑于对盛夏隐瞒。
盛夏明白这点，他知道了，他不可能从这个男人身上打听到任何关于简柠的消息：“她……好吗？”
“不好。”韦少回答，他顿了顿又说道，“腿还没有痊愈。”
盛夏眼睛一眨：“谢谢韦哥。”
韦少：“……”
#
医院诊断室的门被推开，简柠从里面走了出来。她面色有些惨败，唇紧紧的合着绷成一条直线。她一条腿被紫褐色混纺毛线长袜包裹，纤细修长的脚踝没进软绵绵的雪地靴里。另一条腿光溜溜的——看来就是那条伤腿了，仔细看还能看到她脚踝处的淤青。
护士跟在后边也走了出来，面朝着简柠交代一些复健的注意事项：“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简柠脸上套着若有似无的浅淡笑意，随时都能够掉下来。
护士说：“现在石膏虽然已经拆掉了，但是骨缝还没有完全愈合，你平时尽量少走路，站立的时候重心尽量放在另一只脚上。”
简柠心不在焉的眼睛不只聚焦在哪里。
护士继续说道：“你现在伤部还有些浮肿，过几天就好了。回去可以拿热毛巾敷一敷。复健是必要的，不要怕疼。现在关节处可能还有些粘结，多活动开就好了。平时喝点骨头汤什么的补一补。”她面朝着魂不守舍的简柠加大了音量，问，“记住了吧？”
“嗯。”她回过神来点头。
眼角桃花凋零。
简柠手里捏着药单前去药房取药。药房前的队排的又长又乱，她浑身的精神气已经在那晚倾泻的一干二净，她没挤上前去，懒懒散散的地站在那里，有空了就往前走一步，被插队了就在原地等一会儿。
有人从后边欺上前来。
简柠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往旁边微微让了让。
奇怪得很，那人却不走过去，跟她并肩而站。
简柠缓慢的眨了眨眼，回头冷冷的看去。看见来人愣了一下，露出有些劣质的笑意：“好巧。”
盛夏被对方若无其事的态度一噎，想好的话堵在了嗓子眼。他缓了一会儿，开口：“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哦。”简柠也并不惊讶的样子。答应完又转回了头去，就仿佛还是只她一人排队。
盛夏看着她不似从前变得虚弱黯淡的模样，终究是不忍。从她手中抽出单子：“你去那边坐着，我帮你拿。”
简柠也没拒绝，去一旁找了坐下，看着盛夏排在人群里，很明显的高出大家半个头。
他今天一身浅灰色宽松西装领大衣，衣领上别了个小巧的胸针点缀着，大约只有小指甲盖那么大。简柠只看了一眼没记清样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