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泄了气,舒舒服服的继续改作业。改着改着,改了一半越想越不得劲。
丢了笔,简柠抄起了电话:
“嘟——嘟——嘟——”
前几天盛夏跟她说过。他最近要出差几天可能没有办法照顾她的起居。
算算时间,差不多是今天该回来了。
过了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通:“喂?”
“喂?”简柠软绵绵对着听筒说道,“我腿疼~”
盛夏微哑的叹气声轻飘飘顺着电波钻进她的耳廓:“我这几天不在家你……”他轻声说了一句什么,被突然想起的广播声盖住。
“嗯?”简柠问。
“飞机要起飞了,我先挂了。”盛夏语含笑意,“你在家等我。”
他几天没见心中思念澎湃,终究是决定还是不要等简柠腿好在说了。他清楚简柠的性格,在告白这样高光的时刻自然是希望一切完美。
可是,他等不急了。
电话那边,简柠转了一下笔,慢吞吞的应了下来:“好。我在家等你。”
挂了电话,她惊喜的举起双臂高喊了一声,接着立刻用手机点开网页搜索了该时间段从出差地出发回国的飞机,算了算时间开始把自己收拾的piupiu亮亮香香喷喷的,保证是个男人肯定让他意乱情迷热血沸腾。
她就不信嘞!
这样子了盛夏还不能情难自已。
收拾完一切的简柠半靠在懒人沙发上继续没有批改完的作业。
日头渐西,简柠被一串急急的铃声从哭笑不得改作业的状态中叫出来。现在小孩子的脑洞都用在写作业上边了吧?看看这作业本上的答案,写什么的都有,将想象力发挥的淋漓尽致。
来电提示上显示着简柠之前存的备注名:?
红彤彤的问号。
代表元旦那晚打来三次的未知号码。第二天,她去班上旁敲侧击问了大半人,竟然都没有人知道这个号码究竟是谁的。
进系统查了学校联络簿,也没这个号码。
简柠没弄明白便先存着了,记在电话簿里以后万一有机会找到主人究竟是谁。没想到才过了一周,这个号码便又打电话过来了。
简柠在接通电话之前,期待的搓了搓手。
她很好奇。
“喂?”她接起了电话。
“老师……”这一次电话那头没有出现电流声,很清晰。简柠能够清楚的听出是对面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
声线很耳熟。
“老师……救我……”那个声音苦痛的呼救。
简柠心中一紧,坐直了身子:“你怎么了?你……是谁?”
“是我……我疼……疼……”
对面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简柠拧紧了眉头,费劲的回想。
声音很熟悉。
是谁呢?
是谁?
是……
“胡壮?胡壮是你吗?你怎么了?”
她听出来了!这个声音……
是胡壮!
“老师……”胡壮重重的抽噎了一下,“我疼……”
“你哪里疼?”简柠用下巴和肩膀夹着手机,一瘸一拐的去套自己的外套,匆匆出门,“胡壮不怕哈,老师马上过去找你。你现在在哪?打医院电话了吗?老师帮你叫120.”
“不、不要医院。不!不要医院!不要医生!”胡壮对医院两个字有些过敏。
可能是当时父亲的事情带给他的阴影吧。
简柠赶紧安抚他:“好好好,不喊医生,不喊医生。你现在在哪?”
胡壮喘息了一会儿,断断续续的报出了地址,“老师,我在……”
简柠越听越是心惊:“这、这不是……胡壮你等我,老师马上就过去!”万幸,门口正好有一辆空车路过,简柠费力的将自己塞了进去,报出地址:“师父,请尽快。”
出租车飞速的行驶向目的地。
简柠坐在车上,持续的跟胡壮保持通话:“胡壮,你跟老师说哈,是哪里不舒服?”
“老师,我胸闷,我……”
“胸闷?”跟胸腔相关的问题九成九不是小问题,“真的不用老师叫医生来帮你看看吗?没什么的,医生来了就会好了。让他们来看看你好吗?”
“不、不行……不不不……不要……”
“好好好,不喊医生,不喊医生。”简柠哄着,“师傅麻烦您再快一点……胡壮,那你跟老师保证,如果真的痛的不行了千万不要忍耐好吗?一定要跟老师说好吗?”
“好……”
胡壮哭的抽抽搭搭的。
在简柠的安抚之下,他的情绪似乎镇定下来了,也没那么频繁的喊痛了。
车停下,简柠从衣服几个口袋里搜刮了半天,好不容易凑足了车钱。
下了车,凉意从她裸露的小腿缠绕而上。
胡壮就是在这里与死去的父亲在一室共处了三天两夜。
他不是不住在这里了吗?
怎么今天又回来了?
胡家死人的事情上了新闻,不少人都知道。很难租卖,胡壮没有钱另外租房是吗?所以……所以他……
简柠心情沉重:“胡壮你再等等,老师已经下车了,马上就……”
手机发出呜咽声,屏幕闪烁了一下彻底熄灭了。
抬手看一眼自己因为没电而□□着黑暗了屏幕的手机,简柠懊恼的□□一声。
糟糕,刚刚忘记充电了。
不会幸好,熟悉的居民楼已经近在眼前了。
简柠费劲的爬着楼梯,终于站在胡家门口。
胡壮家的门没有关,留着窄窄的一条缝。窄缝漆黑,里面没有灯光,也没有暖意。
简柠深吸一口气,坡着脚推开门走进去:“胡壮?胡壮你在吗?老师来了。”
室内静谧,没有人回应他。
整间房子一片死寂。
刚刚打电话的时候还有动静,现在没有了生息,难道……难道?!
简柠心中更加焦急,恨不得扒掉脚上碍事的石膏。她一跳一跳的往里走去,一一去查看其他房间的状况。
没有人。
没有人。
没有……
“咔嚓”
突然,门口似乎传来什么清脆的声音。
简柠背后不知怎么的,密密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单脚往回跳:“胡壮?”
她跳回客厅之中,只见门关上了,门口站着一个人。
身影消瘦窄长仿佛一根不胜风力的黄豆芽菜,坨着背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胡壮?”简柠认出那个身影,松一口气,“你去哪了?身体怎么样?”
“老师……”胡壮朝简柠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来,“我疼。”
“哪里疼?我觉得还是去一趟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胡壮缓缓的摇了摇头:“那天,我就是站在老师你站的位置,听着那个人躺在那里,他连疼都已经喊不出来了,我看到他身上的血,很热,还冒着热气。”
简柠背后密密麻麻的不适感渐渐的消失了,她从骨头之中感到发冷,觉得胡壮的状态有一些不对劲:“你爸爸?”
“我站在那里看着,等着。”他大声的擤了一下鼻子,哭腔没了,声音似乎带着笑意,“他以前跟我说只要没死没必要去医院。”
“于是那天,我就在旁边,跟他说,没事,忍一忍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他果然就好了。血冷掉了,不再往外流了。”
简柠感觉自己的头顶都炸开:“你看着他死了?”
“老师!”胡壮对简柠这个说法有点生气,但随后又放软了声音,“没事,老师你不懂。他不疼了,他好了呢。”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简柠面前,脸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胡壮的眼神明明阴沉的快要流泪,但其中又燃烧着青色的火焰。他的下半张脸很开心,嘴角咧的很开。
“老师,可是我……我刚刚又疼了。”他指指自己的胸口,“我这里疼,疼的没有办法忍受。老师,你告诉我,不要忍了。”
他眼中的泪终于落下来:“我不想再忍了。”
见他压抑的情感宣泄出来,简柠舒出了一口气,她温柔的劝说:“胡壮,太疼就不忍。走吧,老师带你去医院,医生看过了就好了。”
“嗯。”胡壮捂着胸口,身子深深的躬下去,他吸一下鼻子,发出黏稠的声音:“简老师。”
“嗯?”
“简柠。”
“……”简柠眉头一紧。
“你为什么要把我送去医院?”胡壮缓缓的抬起了头,双目赤红,“你想让他们把我抓走吗?”
“胡壮?”
“不……不……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他冲上前几步,伸出手死死的扣住了简柠的肩膀,“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