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面具看人其实是一件很好玩的一件事。
别人不得窥见你的面部表情，只能猜测你在想些什么。
同时你隐藏在黑暗里肆意打量，揣摩那个人的心理活动。
自娱自乐的隐秘乐趣。
譬如金楠俊悄悄拉过郑浩锡的胳膊在户外废弃游泳池旁靠近为数不多的绿意交谈着什么，一个眉头紧锁一个嘴角下弯。
譬如田正国手中拿着手机，一开始明明是在写歌，但渐渐地他的眼神慢慢散开，变成安静地发呆。
譬如金硕真老样子坐在餐桌前，但是没有像以往一样吃得飞快，而是非常小口非常认真地咀嚼，又似乎很漫不经心，手中的叉子无意识在蔬菜沙拉上发泄。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自己的秘密。
宋泽辰淡淡地收回视线，用手帕擦拭昨天在角落中的星星饰品，很便宜的塑料小玩意儿，莫名其妙入了他的眼。
突然有人敲了敲他的头盔，像敲西瓜一样发出清脆的响声，尔后变成轻柔的抚摸。
宋泽辰精准地抓住那人的手，拉到自己的身边：“泰涥哥？你干嘛？”
金泰涥直接从沙发后翻到沙发前，滚了一圈稳住，笑嘻嘻地坐下：“猪年摸猪头，万事不用愁。”
宋泽辰笑道：“虽然我现在是猪头了，但是今年不是猪年。”
“没事。”金泰涥看得很豁达，“就当提前摸了，毕竟猪年很快就到来，但你的猪头不怎么常发生。”
“给我走开。”宋泽辰作势轻轻踹他一脚。
金泰涥深情款款：“你是猪头了我也爱你，所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吧，你的偶像包袱太重了。”
“你想得美，在我没好之前就算把我的剁了这个头盔也会紧紧跟随我。”宋泽辰的表情狠厉，明明在描述自己，金泰涥却感到自己脖子不争气的一阵凉意。
“走了走了，我去玩游戏了。”金泰涥三十六计走为上。
宋泽辰无奈地继续手上的动作，手帕上已经有了好几块小小的灰尘造成的污渍，他把干净的一面对外叠好，又将星星安放好，闪闪发光地摆在桌角。
最近他新增了睡午觉的习惯，哪怕只躺床上多休息几分钟也能让他接下来精神很久，原先拼着一股力只知道盲目冲撞，现在经历了一些事反而懂得慢下来的好处。
进房间时郑浩锡恰好也在，正掀开被子打算往里面钻，见到他很温柔地同他招手，像是早就等着他有话和他聊。
宋泽辰面对着他，却凭空生出一股怯意来。
他很喜欢郑浩锡。
但是他从来没有和郑浩锡好好谈过。
不知道究竟是出于担心在交谈中自己克制不住的负面情绪将影响哥哥，或者不希望再次血淋淋地撕下自己的假面弄得双方两败俱伤，他很少和郑浩锡去交流任何关于双方之间有深度的问题。
而对方不知是否出于一致的心态，他们以另类的默契维持兄友弟恭的亲密。
这会儿他换好睡衣同郑浩锡笑了笑，好像时候到了不得不谈心的时候。
“过敏好了吗？”郑浩锡没话找话。
宋泽辰的脸上只剩下几个小红点，消得差不多了，白天本来只是存了开玩笑的心思，加上看见大家因为他戴上这个心情很好，他也很无所谓地继续戴着就当搏众人一笑。
“也不早点摘下来，不嫌重吗？”郑浩锡又好笑又心疼，“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宋泽辰亲昵地撒娇，蹭蹭郑浩锡贴过来的手：“刚发作的时候可丑了，不想让哥哥看到。”
“你总是这样，遇到困难什么都不肯说，到了事情解决完了再用玩笑的语气和我们分享，甚至连分享都不想分享。”郑浩锡的思绪忽然飘到宋泽辰一直以来的表现上。
宋泽辰不敢说话了，抿着嘴唇。
不过郑浩锡今天似乎打定主意要开诚布公，他偏头看看宋泽辰然后回正，松松地握住弟弟的手：“这次你是不是打算也这么做呢？”
“很努力地写歌，去和方PD nim谈话，但是为什么不找我们谈呢，是不信任我们吗？”
“不是。”宋泽辰急急否认。
郑浩锡了然地捏捏他的手心，恶作剧成功的神情但语气轻柔：“我开玩笑的，其实我和楠俊聊过很多，但是每一次的谈话都以兜兜转转的沉默结束，要是成员们之间聊天都会这样吧。”
宋泽辰并未意外，他们之间相互牵制，最终陷入死局，不管是任何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心态。
“之前出道前的那次离开一直是我心中难过的坎。“
“哥还在生我当时生你气的气吗？”这句话太绕口，宋泽辰自己也被逗笑。
“当然不是了。”郑浩锡跟着笑，“只是觉得那是太不勇敢了，还好最后选择回来了。”
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变浅却更加坚定：“要是现在多了那么一点勇气呢？”
宋泽辰凝视他许久，慢慢变得说不出的怀疑和惶恐：“真的可以吗？”
“只要有一个人，像我这样不确定，那我们就没有走下去的可能。”
他讨厌决定权被平均分摊到每个人身上，不能完全由他确定的事情，哪怕同时做决定的是他最爱的人，他依旧厌恶那份无力感。
“只要你愿意相信，我们不就增加了在一起的可能吗？”郑浩锡耐着性子安慰。
但是宋泽辰没有回应他，只留给他一个侧躺单薄的背影。
郑浩锡渐渐收了笑，牵手攥紧宋泽辰，像是攥住不能失去的东西，用力到宋泽辰感到了一阵疼意。
但是他没有出声制止，重重地闭上眼，仿佛沉沉地睡着了。
第213章 树树
睡醒竟已至黄昏,身旁空无一人,如果不是手腕一圈红提醒之前的谈话不是一场梦,宋泽辰大概真的怀疑聊天的真实性。
在房子里闲逛，透过落地窗能看见金硕真在后院修剪为数不多的花木,夕阳让他的影子把整个人都包裹出一小片黑暗。
宋泽辰推开门，吱嘎一声刺耳的响声。
金硕真没有回头看他,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小心翼翼地整平草木放肆生长的部分。
安静站了半天，宋泽辰正准备转身离开,偏偏金硕真在这时开了口：“你站住，我有话要对你说。”
宋泽辰停下脚步，回头走向金硕真不说话。
“你知道我要和你说什么的。”金硕真单刀直入,“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想法？当初出道前那次不是特别生气我们不能完整地出道吗？为什么现在选择了沉默？”
“哥，我说不出口了，有了很多的顾忌，可能被改变了吧。”宋泽辰淡淡答道。
“越长大越胆小。”金硕真平静地拔掉植物旁的杂草,“那是你，不是我。”
“我比你大了这么多，但是我敢开口，我敢告诉大家我的想法‘拜托不要解散，我们一定可以挺过这段日子’。”
“允其说没有人来做坏人所以由他来说，那么我也可以挺身而出自私自利地希望大家继续在一起。”
金硕真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一圈，声线颤抖得厉害,手中握紧的草木折被折腾的面目全非：“我是团队的一员，我也是你们大哥，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我希望我的未来里还有你们。”
宋泽辰撩开对方额前的头发：“哥，我知道，我一直把你当作很重要的哥哥。”
“真的吗？”金硕真下意识地反问。
宋泽辰知道接下来的这番话将跑偏了题，但还是忍不住安慰：
“小时候，不管几年级，老师总会布置一项作业，要你写写自己的家人。我不喜欢自己的爸妈，所以从来只写自己的爷爷奶奶，爷爷用现在时，奶奶用缅怀的过去式，早早写了两篇从今以后再也不用写，每次要交这份作业了就改几句交上去。”
“直到有一次，被一个连着教我两年的老师发现了，她以为我在搪塞，有点生气地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问我‘泽辰，为什么不好好完成作业呢？总是交这两篇来敷衍老师是不可以的。’”
他说到此处，顽劣地笑出小小的尖牙：“于是我告诉她我爸妈死了，我写不了我爸妈。如果可以我也想要一个哥哥，他能保护我，我可以为他写上一长篇的赞美。可惜我没有。”
“要是能早点遇见你，那我一定要为你写上一篇文章 ，名字叫《我的哥哥》，把书本里最好的形容词都堆砌在你的身上。”
我的哥哥有趣又温柔，开朗且善良，热忱并坚韧。
会从家里顺来锅碗瓢盆，会开车送忙内上学，会给高考的成员准备便当，会因为压力大在梦里哭，会说出“自尊心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他是建国大学的高材生，家中受宠的老幺，防弹少年团的平衡点，他的辛苦别人知道却无能为力。
用尽全身的演技扮演好自己和他人生活里的一道光。
“那样的作文可能得不了高分。”金硕真咽下哭腔，跟着微笑。
“那也没有关系，这样的方式只是为了向全世界分享我哥哥的好。”宋泽辰答得笃定。
“既然觉得我好，为什么不肯定地决定继续呢？”
“哥。”宋泽辰笑了笑，眼神黯淡得蒙了灰，“这件事从来不需要考虑我，只要你们都同意，我就会选择支持。但只有有人不想继续，我的意见重要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