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浩锡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去哪里。呆立很久,叹了声气回房。
下一次走出自己的房间是在凌晨一点。
客厅忽然传来金楠俊的“泽辰你怎么了”的惊呼,他心头一跳冲出去,闻声寻到那人的所在。
“泽辰……”
铺天盖地的酒气随着空气扩散,他们第一次见到宋泽辰喝得烂醉如泥的样子,喝到走路摇摇晃晃站立不稳,手撑着门关连鞋子也脱得艰难。腰一弯下似乎就很难再直起来,不堪重负地加速呼吸,摇摇脑袋勉强让自己清醒,才迈出了走进家门的第一步。
踩的步伐像走在云端,踉跄着随时能跌倒。脸上一片惨白,只有耳朵是红的,仿佛要滴血。
金楠俊赶紧伸手去扶宋泽辰:“有没有事?”
话音刚落他便卡壳了,因为一把抓住后,收获的却是落在手背滚烫的泪水。
宋泽辰久久维持弯腰的姿势,平静到如同一幅静止画面,如果不是手背偶尔溅落的烫到灼热的泪水提醒金楠俊这一切不是幻觉,没人会知道宋泽辰在哭。
金楠俊宁愿时间就静止在这一刻,他想告诉宋泽辰大声哭出来没有关系,希望挽留也没有关系,任性地发脾气也没有关系。
但是一切都只
能存在在他的想象中。
空气里也像被人当头淋了一壶酒,发酵的酒意让寒气缓缓地就上来了。
宋泽辰安静抽回自己的手,抬起头,眼圈都没有红,睫毛也没有沾湿的痕迹,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散了吧。”
和很多时候宋泽辰经常同围观的他们说的话一模一样。
有风吹过,仿佛一声长长的叹息。
第205章 金唱片
大概没有人会想到,在年末到年初尚在完成各种舞台时,他们的内部正在发生一些什么。
宋泽辰每每翻过一张日历,完成一项行程,划去一个日期,面无表情地跨年、练习、表演,像一个等待死亡通知书的病人。
尤其在跨年那天,大家粉饰太平地聚在一起吃了晚饭,食之无味到宋泽辰在饭桌留到最后,默默咽下逐渐冰凉的米饭。灯光从头顶倾斜而下,本来就白的皮肤和没有血色的唇衬得他像一个鬼。
时钟拨转到即将倒数的行程金唱片颁奖礼上,往日他们一定欢呼雀跃等待假期的到来,今时今日却安份地呆在后台等待。
宋泽辰一身最简单的白衬衫,解开最上头的一颗扣子,衣服有些松垮,露出好看的锁骨。变长遮眼的刘海拨到两边,眉眼清俊。两耳星月耳饰,跟着舞台的追光跳跃盈盈的光。
“雪国列车独留我一人
想牵着你的手到地球的另一头”
春天还会再来临吗?
之前唱的时候觉得悲伤,是寄托的感怀,代入故事情节的难过,现在的心境却多了设身处地的考虑。
下了舞台后,金泰涥眼中泪光尚存,粗暴地用手背揉着眼睛。
宋泽辰虚虚把住他的手腕制止,递给他一张纸:“眼睛上还有妆呢,一会儿全进了眼睛怎么办?”
观察到金泰涥不可能一下子在下了台嘈杂的环境中涌出眼泪憋着,他试探地询问:“刚才在台上也是这样吗?”
“嗯。”金泰涥用力地眨眼,把里面的雾气眨走,“是我不专业了。”
远离灯火通明的亮处,宋泽辰微低头捧住金泰涥的脸,用手背拭去他面上不知不觉有的泪痕,小声地像在哄小孩:“戴美瞳哭对眼睛不好,别哭了好不好?”
金泰涥注视宋泽辰干净的面庞不肯错开眼,鼻子一阵酸涩难当,仿佛要长长久久地把眼前人刻在心里。
宋泽辰逐渐放下自己的手,笑得勉强,别开脸:“快收拾一下回家吧。”
“你心里好像在哭。”金泰涥低不可闻地说道。
宋泽辰听见了,但必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把他领到工作人员面前后,借口自己赶着卸妆迅速逃开。
在金泰涥执拗的目光里,他无奈地坐在椅子上,将卸妆棉沾湿,慢吞吞地往脸上抹,注意到金泰涥终于不再关注这里。
他抬手加快速度,已经卸完的半边脸,皮肤透明,颓然且苍白。
“真丑。”
他僵着脸朝镜子里做了个鬼脸。
工作人员路过和他打招呼,好笑地看着他:“泽辰,做什么呢?”
“卸妆水没了,顶着半张脸娱乐自己。”宋泽辰扬扬手中的空瓶。
“啊,你不早说,我去给你拿。”工作人员急忙跑到化妆包旁翻找后递给他。
“谢谢。”宋泽辰接完道谢,忽然有了开玩笑的心思,“其实要是想省下这笔钱,哭一哭就好,眼泪是最好的卸妆水。”
“你哪来的那么多眼泪?”工作人员嗔怪的语气。
“是啊。”宋泽辰打开新的包装瓶,喃喃自语,“都哭不出来了。”
卸妆水透明的质地在灯光下竟也折射出五彩的光,仿佛曾经玩过的玻璃球,宋泽辰眯着眼盯了一会儿,借着瓶身观察到每个人的缄默。
他吸了吸鼻子,动作温和地帮忙收拾完桌面,在经纪人的招呼上上车。
一路小声地闲聊,宋泽辰要来几张湿巾擦掉手里黏腻的汗意,车上暖气开得太足,熏得他难受。
“太热了吗?”郑浩锡打算叫经纪人调低空调温度。
“没事,回家就能洗澡了。”宋泽辰笑着组织他的想法。
回家和田正协商完洗浴间的归宿,宋泽辰用卫生间的那个冲澡,田正国占用了另外一个小的,哥哥们看他们实在累当然不会抢,催促着他们赶紧行动。
“阿泽,我们今晚一起睡吧。”
田正国抱着抱枕老早滚上了宋泽辰的床,用装可爱的语气实则通知。
“好。”宋泽辰把换洗的衣物整理好,在田正国殷切的目光里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半天绷不住回头冲他笑:“好啦好啦,我马上上床。”
田正国这才收回自己太有压迫和催促内容的视线,换上笑脸。
翻个身盖上被子,床上就成了两个人的小空间。
田正国把手上的那只兔子安安分分摆在自己和宋泽辰之间,而后又觉得不满意,悄悄和兔子打商量“你有点碍事哦,先走开吧”,于是把兔子放到靠近床沿的那一边端正坐好。
扭头对上宋泽辰噙着笑意的眼,他不好意思地摸头,躺倒将脸埋进枕头里。窸窸窣窣中感到身边人同样躺下造成的布料柔软的凹陷。
“今天的香有点甜到腻了。”
宋泽辰小小地吸了下鼻子点评田正国喷的香水。
“真的吗?那我下次不喷这款了。”田正国凑近自己的手腕,像小狗一样嗅来嗅去。
“不要!”宋泽辰立刻反对着挽回,“你喜欢就喷,我可以接受的。”
“你瘦了。”
一个侧身,面对面勾画宋泽辰的轮廓,下巴似乎更尖了。今早田正国才惊觉对方手臂上的青筋愈发明显。
“你也是。”宋泽辰低低地回应。
田正国假装没听到,自顾自新开了另一个话题:“原来心情不同感悟真的不同,我最近听朴元前辈的《All of My Life》就听出了不一样的感受。”
不过一开口他马上察觉说错话了,这句话讲得一样暴露自己的心情,宋泽辰那么敏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不过他不希望宋泽辰再费精力安慰自己,抿着嘴唇不敢看对方,急忙翻了个身:“我要睡觉了。”
宋泽辰盯着田正国的后背,如他所愿默不作声。半晌对面闷闷的嗓音传出:“你不要看我了,快点闭眼吧。”
“好。”宋泽辰遵命地合上眼,暗下的世界却光怪陆离地搅作一团银色的线,他这几天一闭眼就这样,失眠了很久。
“我这几天一直睡不好,希望今晚能顺利找周公。”
他还以为自己说出了心声,没想到是田正国那里传来的,依旧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田正国健身这么久,身材越发挺拔,但眼下整个人窝着,在宋泽辰眼里和当初他刚来首尔一样,不过小小的一团——爱哭鬼,会撒娇。
“嗯。”
被窝暖洋洋的感觉熏得人昏昏欲睡,宋泽辰迷迷糊糊感到自己的大脑逐渐放空泡在温水里,意识却似乎还有残余,身体和精神是分开的。
田正国似乎睡着了,呼吸逐渐平稳。
但一霎时,身边人仿佛踩空了下坠一般,用力往下踢了脚,整个床颤了一颤。
“正国!正国!”
宋泽辰的心跟着漏了一拍,一下子坐起,一刹那如触电般惊出一身冷汗,凑近田正国,哑着嗓子呼唤,担心身边人魇住了。
田正国坐起后急促地呼吸新鲜空气,半晌方才如梦初醒,对上宋泽辰担忧的眼神,安抚地笑笑:“没事,只是做了个梦。”
宋泽辰拨开田正国汗湿的刘海,打开床头的台灯,一豆昏黄的灯光模糊着黑暗和光明的界限。
“梦见发现可以在云端走路了,开始小心翼翼的,后面发现似乎很安全,慢慢地跑了起来,跑了好久好久。久到又突然担心要是掉下去了怎么办,但是已经停不住奔跑的步伐了。结果果然再走下一步时,我就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