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网上的尘嚣离当事人很远了。喻文卿把事情都交给汪明怡处理, 陪着周文菲回了趟C市报警。
到做笔录时, 周文菲说一个人就行。喻文卿犹豫再三, 把她推给孟律和另一位专门在性犯罪案件中为受害人提供法律援助的女律师:“保护好她,如果他们有任何歧视性的审问, ……”
他很想陪着她一起接受询问,然而却害怕询问中控制不住情绪,阻挠她的回答,或是做出更激烈的袭警的事来。
“我知道。”女律师点点头:“她既然敢公开说出来,相信她的承受力。”
喻文卿在警局冰凉的椅子上坐了两个多小时,周文菲才出来,脸色惨白、神情虚弱。他快步走过去,周文菲挨在他胸前,边戴口罩边低声地说:“想去学校门口那家小吃店吃蚝烙和萝卜糕。”
“好,带你去。”
然而到了店门口,出出入入的都是年轻的男孩子女孩子,周文菲却突然不想下车了。喻文卿解开安全带,说:“打包回去吃,好吗?”
“嗯。”
喻文卿站在蚝烙摊前点东西,从钱包里拿零钱时,撇头装不经意看过去,周文菲摇下车窗看着他,仍戴着帽子和口罩。
他好想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像真正的银龙那样。他上车后说:“我们出国散散心吧。”
周文菲摇了摇头,说她只想呆在别苑。准确说,是别苑的二楼。
姚婧回来了。在飞机上,她以为自己能给他们大大的拥抱,能和他们同悲同苦。到了别苑,一切都正常而冷清,反而不知所措。
一路都是睡的喻青琰到这里,醒了,看到爸爸,开心得不得了。
听到小孩的笑声,周文菲从楼上跑下来:“青琰。”
喻青琰圆溜溜的一双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看。喻文卿蹲下来说:“是妙姨,你身上的裙子和鞋子,都是妙姨买的。”
从台湾回来后,周文菲不知道该如何向姚婧示好,又恰好身边有很会买衣服的助理,各大品牌童装如数家珍,便买了无数漂亮的公主裙子和配饰,寄给喻青琰。
虽然审美不太符合姚婧的品味,但架不住喻青琰喜欢,喜欢就穿吧。再说大人的事和小孩无关,基本的礼貌要教,每次收到新衣服新玩具,一定会让喻青琰在微信里说“谢谢妙姨”。
这会,喻青琰像是想起来了,冲周文菲咧嘴笑,和她打招呼:“喵——”。那么多遍的“妙姨”,没有爸爸教过一次的“喵”印象深刻。
周文菲一把把她搂在怀里:“青琰最乖了。”乖乖也从楼上的花房下来,黏在她身边,喻青琰眼睛更亮了,问狗狗叫什么名字。
周文菲说:“我们上去玩,好不好?”@无限好文,尽在五块五毛
等一大一小和一条狗的背影消失在二楼走廊,姚婧看着这个自己深爱过的男人,眼神疲倦而坚定,心酸不已,上前拥抱他:“你还好吗?”
“我还好。”
抱着不肯撒手,想哭:“你很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喻文卿不知道说什么,听着楼上女儿的笑声,心中宽适不少。这个世界上教会他爱和柔软的,一直都是这些不离不弃的女性:“谢谢你带琰儿回来。”
“只想要琰儿回来?我呢?”
喻文卿拍了拍她的肩背:“谢谢你回来。”
“喻文卿,我从来没想过要站在你的对立面。最恨你的时候,也是爱你的。”
“我知道。”
“我最介意你给的伤害,也最不介意你给的伤害。”
“我知道。”
等姚婧把行李收好,去到花房,喻青琰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周文菲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好可爱。”
姚婧靠着沙发坐在地上:“可爱的话,自己生一个。”
周文菲摇摇头:“我不打算生孩子。”
“我二十岁也不打算生孩子。”
“不一样,我有抑郁……”
“我没有把你当抑郁症病人看。我在曼哈顿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说自己在看心理医生。大家都有自己的问题,不一样的问题。你遇到的,”姚婧摸着她的手说,“换成别人,不会比你做得更好。”@无限好文,尽在五块五毛
还没人这样夸过她,周文菲低下头:“婧姐,我好抱歉也把你扯进这些是非中来。”
“所以你要来个干干净净的结束?”姚婧以为她在哭,侧头去看:“你还好吗?”
“我没事。”
姚婧想起以前的事来。喻文卿也伤过手,手背被划拉开一个口子,血顺着指尖流下来,她都快吓死了。他也说,我没事。
周文菲再重申一遍:“我真的还好。”
“我知道。你好酷啊,可以一个人撑这么多年,又可以毫不畏惧地说出来。”姚婧捧着她的脸,“但你不是只有喻文卿一个人,知道吗?你还有我。我是你的婧姐。我也爱你。”
技术部的几个工程师查了两天,最终把目标锁定在李医师身上。一追问,就问出来有网络营销公司的人和她联系,说只要提供别苑内的消息,就给五万块。她最近缺钱,就答应了。
没怎么为难她,汪明怡要她离职走人了事。靠着甘洁在圈里的人脉关系,一点点挖下去,挖出背后出钱买热搜的人——华阳建工的张洁莹。
一点不意外。喻文卿持续霸榜,已经没什么人记得袁心悦的自杀和华阳建工的豆腐渣工程了。阳少君想,袁心悦那把火不能白放。她对甘洁说:“没必要对她客气了,我们接着曝,她不被抓,王国林很多问题是不会交代的。”
网上的风波渐渐地歇了。或许因为周文菲说的那番话以及随之而来的警方的案情公布,或许只是大家厌烦了——21世纪了竟然还在讨论这些“女人毫无自尊”的感情婚姻。
然而在真实的柔风拂面的世界里,有些人的心却无法随之安宁下来。
周日一早,柳燕妮便回到阔别半年的校园。毕业后她去了一家知名企业当销售助理。每天加班到晚上八点,回家就九点,第二天早上七点再出门。对她这么活泼的性格来说,已经算牢笼。
每月薪水到手六千来块,付掉单身公寓的房租三千,剩下的用在交通餐饮娱乐休闲上都不够,要每月挣三千元的妈妈再补贴两千。
自从哥哥死后,家里的气氛沉闷难耐,她养成了呼朋引伴的习惯,乐意做朋友中的大姐头和买单王。
钱不够,还不想省着花。更不想挤地铁。一想起那沙丁鱼般令人窒息的场景,打冷战,想买车。找妈妈要钱,妈妈不给。
“我又没要多贵的车,七八万的就可以了。”
“七八万?对,不多,也就你十个月的工资,自己存钱去。”
柳燕妮生气了:“算我借你的,行吗?”
“没钱。”柳妈妈一口回绝。
“你是不是把钱都给大舅二舅他们家了?”柳燕妮质问,“你给了他们多少?”
柳妈妈解释:“你大舅肠癌要动手术,那是救命的事。书慧和你哥一样,是个念书的好苗子,考去美国不容易,学费又那么贵……”
“你就是被重男轻女的思想给害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在补贴娘家!”柳燕妮根本听不进去,她被气疯了,口不择言,“他得癌,关我什么事?念书没钱,关我什么事?那是我的钱。”
柳妈妈也很生气:“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那是你舅,是你姐,跟你没关系?还有,什么你的钱,那是你哥的买命钱。”
“行,我哥的买命钱。那就是你有,我也有。你那份爱咋地咋地,把我的给我。”
柳申明和柳燕妮岁数相差太大了。她有记忆开始,这个哥哥就是整天阴沉地学习,也不怎么和她说话玩耍。他的死没有给她带来太多的伤心。反而是车祸后喻校长的补偿,让她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八/九年你没花钱吗?一天到晚和人攀比,一条牛仔裤要四五百,上大学每个月两千的生活费。”柳妈妈态度非常硬,“我没钱给你。”她想的是,最后一笔钱,她得留到柳燕妮结婚。
“行啊,你以后也别指着我养老。谁拿了你的钱,你找谁去。”
母女俩不欢而散。
就在柳燕妮快要适应这种紧巴巴的生活状态时,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说她哥哥当年的死有蹊跷。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有神经病,没听完就挂电话睡了。第二天早上醒来,依着昨晚的印象上网去搜柳申明的论文,发现果然都和中文语音合成技术相关。
如果哥哥的研究成果真的和云声相关,难道当初因为某种分配不均,他们把哥哥排除出了云声创始人团队?天啊,要是哥哥也有股份的话,那她现在——不是个亿万富婆?
柳燕妮赶紧摇头,把这天大的美梦从脑子里晃出来。但工作得非常苦闷时,那个陌生人故意压低的声音又像某种诱惑的咖啡豆的香味,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打电话过去:“你有什么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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