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纪年伸出修长的手指摸了摸那个凹凸不平的印记，不禁扬起笑容。他扯开椅子，坐在了那个位子上，并且让月夏在旁边坐下。
他似乎比高中时还要长高了一些，一双长腿在狭小的空间中显得有些拘谨，整个人也显得比桌椅大了一号。
月夏坐在他的旁边，小心翼翼地将桌面的卷子和书本整理好，把随意丢在一旁的签字笔盖好笔帽。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脸上，鼻尖是淡淡的油墨味道。月夏趴在课桌上闭起眼睛，仿佛能看到高二那年的自己坐在靠窗的位置昏昏欲睡，窗外是明亮的阳光、湛蓝的天空和绿树阴翳。
“高中真好啊。”她轻轻感慨了一句，不舍地睁开眼睛。
“嗯。”慕纪年翘着腿盯着黑板，淡淡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慕纪年。”月夏突然侧过头去，有些好笑地看向慕纪年，“你高中时候有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嗯……估计是当校长然后给自己卷子全打一百分吧。”慕纪年一本正经地答道。
“噗！”月夏被他逗笑了，“你这个是真的不切实际……你都当校长了为什么还要做卷子？”
“……你说的有道理。”慕纪年摸摸下巴，仿佛在认真思考。
“我突然想起来，高二那年我同桌巨爱看偶像剧，然后里面有一段是男主在江边给女主放了一晚上的烟花，我俩看得巨感动，还幻想说要是哪个男生在操场给我们放烟花就嫁了，你说好不好笑？”
月夏想到曾经那些不切实际的小幻想，觉得既搞笑又怀念。
慕纪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脑袋里成天都装的些什么鬼？”
月夏双颊微红，踹了他一脚：“还不准人幻想下了啊！”
“你这个可操作性太差了，怎么可能把烟花带进学校啊你当保安都眼瞎吗？给你放两个‘二踢脚’还差不多。”
“哇！你这个死直男！懒得理你！”
似乎知道月夏要伸脚踢他，慕纪年迅速地从座位上离开，见月夏扑空，得意洋洋地朝她挑了挑眉。
两人闹了一阵，突然一声叱喝打断了他们。
怎么办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严厉的女声传来，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有些心虚地望向教室门口。
看到两人，门口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神色缓和了一些：“纪年？月夏？你们怎么在这里？”
慕纪年最先反应过来，站起身礼貌地打了招呼：“王老师，我们回学校看望您的。”
“哎呀，你们干嘛在这里等，来来来，到办公室坐。”王老师笑得和颜悦色，让两人和她一起回办公室。
慕纪年一直是她的得意学生，不仅高考那年成绩市里第一，给她赚足了面子，而且毕业以后每年都会回来看望她。至于月夏，高中那会儿数学成绩就让她头疼，好在最后高考成绩不错，只是毕业以后从没回来过。这次两人一起回来，让她多少感到有些意外。
有学生回来看自己，王老师还是感到开心的。她把两人带到办公室，问了问最近的学习状况。
办公室里站着个瘦高的男生。他斜倚在窗户边上，看到有人进来只翻了翻眼皮，之后毫不在意地低下头。
王老师聊得投入，这才想起早操前让他待在办公室反省这件事。看看身旁自己带过的优秀学生再看看现在班里的问题少年，王老师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俞星衍啊俞星衍，你看看自己再看看学长学姐！成天就不知道好好学习！以后连大学都考不上！”
少年双手抄兜，冷哼了一声。
见他这样，王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朝慕纪年道：“纪年，你帮我教育教育他，成天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打游戏！”说罢又转头向俞星衍介绍学长有多优秀。
然而这种说教适得其反，俞星衍打量了慕纪年一眼，满不在乎地嘲讽道：“我才不想呆子。”
慕纪年倒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朝他走近一步：“你打什么游戏？”
“王……王者荣耀。”
“想当职业选手？”慕纪年随口一问。
俞星衍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低着头犹豫了半晌，嗫嚅道：“嗯……”
慕纪年笑了笑，拉了把椅子坐下，示意他坐到自己对面，掏出手机：“咱俩打一把。”
俞星衍愣了一下，好笑地看看他：“我不想虐你。”
一旁的王老师也有些急了，小声地对慕纪年道：“我是让你帮我教育他，你怎么和他打上游戏了。”
慕纪年不甚在意，朝王老师道：“您别急，我这是在教育他。”
王老师有点无法理解年轻人的做法，瘪瘪嘴也不管他了。
见他坚持，俞星衍也掏出手机点开游戏，一副稳操胜券的神情。
“你用什么英雄？”慕纪年把他拉进房间。
俞星衍挑挑眉：“怎么？你打算挑个克我的英雄？我可不怕告诉你，你赢不了我的。”他扬起手机，把选定的花木兰亮给他看。
慕纪年笑了，也选了个花木兰：“不是，我和你选一样的英雄，让你知道自己怎么输的。”
“……”
相同英雄，相同满级符文，决胜的就是两人的意识和操作了。六分钟后，俞星衍看着屏幕上跳出的“Defeat”字样，沉默了。他看了看对面只被自己磨掉半血的防御塔，实在无法厚着脸皮说输是运气不好。
慕纪年站起身，椅子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刺啦——”一声，很是刺耳。他扬起嘴角，学着俞星衍刚刚的语气嘲讽道：“连书呆子都打不过，还要当职业选手？”
俞星衍抿着嘴，一声不吭。
慕纪年收起手机，语气淡淡的：“打职业可比学习难多了，还是先把学习搞好吧。”
王老师第一次见俞星衍被训地服服帖帖，心里满意极了。她对俞星衍又教育了一番，便将他放走了。
王老师和慕纪年又聊了许久，才放两人离开。顺着楼梯往下走时，慕纪年问月夏：“你还想去哪里逛逛吗？”
月夏想了想：“去艺术楼看看吧。”
“好，先去食堂吃饭吧。”
A中的食堂很一般，但对于月夏来说是满满的回忆。他们借了一张学生卡，点了两碗牛肉面，热腾腾的手擀面依旧是几年前的味道。月夏撒了一层辣椒油，吃得热泪盈眶。
“月半半，你不至于吃个面感动成这样吧？”慕纪年笑她。
月夏剜了他一眼，眼泪不停：“……辣的。”
慕纪年忍着笑意帮她拧开雪碧的盖子：“你吃慢点，喝点水。”
月夏接过瓶子，咕噜咕噜几口雪碧下肚，整个人清爽了不少。这时一个穿着高年级校服的女生走了过来，脸颊微红地问慕纪年：“请问……您是老师吗？”
慕纪年看向女生，笑了笑：“不是，我女朋友是。”说罢用眼神示意了下对面的月夏。
女生愣了愣，瞬时涨红了脸：“老、老师好……”
月夏瞪了慕纪年一眼，转而朝女生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见女生要离开，她煞有介事道：“学校不允许披头散发，把头发梳起来。”
女生点点头，快速跑开了。见女生走远，慕纪年再也压不住笑意，哈哈笑了出来：“你刚才那样真像班主任。”
月夏不想理他：“能不能不要每次拿我当挡箭牌？”
高中那会儿也是，中午吃饭有小学妹跑来找他要手机号，他笑盈盈地和她说你问我女朋友要，搞得月夏第二天上学就被一堆小太妹堵校门口了。要不是她见过大风大浪，差点就被一群初中生欺负了。
“别啊，我打算一直用这个当借口呢。”
月夏看着他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她撇撇嘴，不再理他，专心吃面。
***
吃过午饭，两人去了艺术楼。A中注重学生全面发展，特地修建了艺术楼给美术生和音乐生使用。美术教室在三层，两人直接上去了。
美术教室这几年修葺一新，新增了电脑教室，装备是一水儿的苹果电脑，还有素描教室、国画教室、水彩教室、雕刻教室……看得月夏好生羡慕。要知道她上高中那会儿，不过是普通的教室把桌椅挪到一旁，摆上石膏像和画板。
走廊上挂的都是学生作品，慕纪年背着手，像个审视学生作业的老师一样打量着每幅作品。突然他停下来，指了指眼前的一副水彩画：“这个是不是你画的？”
那是幅风景写生，笔触细腻，色彩明丽。月夏跑过去看了看，指着右下角的小牌子：“你瞎吗，这儿有写啊。”牌子上写的是“20xx级，月夏”的字样。
慕纪年确实没注意到牌子，朝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作品被精心装裱，月夏伸手，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抚了抚画面，心中是说不出的喜悦：“没想到这里还有我的画！”
慕纪年仰头看着画上用签字笔勾勒的轮廓，可以想象到她当初画画时小心翼翼的模样，不觉扬起唇角：“月半半，你为什么要画画？”
为什么？
月夏歪头思考了良久。
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画画仿佛有一种特别的魔力可以让她在任何时候静下心来。她可以在画架前坐一整天，享受着用画笔描摹的时光，不去思考多余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