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八岁的孩子哪能干得动挖矿的活儿,只得拼命苦熬就是了。贾敀很是有毅力,咬牙苦忍,在那九死一生的地界强撑着活了下来,终于在五六年后找到机会逃了出来,还让他一路逃回了京城。可就算回来又怎么样,这世道竟然早已物是人非了!
族谱上,贾敀的母亲竟被改成了贾代善的妾侍,他这个嫡长子却变成了庶长子!这还不算完,为了不让他占着这个长子的名头,贾老夫人并着史氏竟伙同全族签下契文,找了个不孝父母的名目将他和他死去的母亲逐出了贾氏宗族。看着手中贾氏二十房当家人盖章签字的契文,贾敀悲愤不已,最可恨他的亲生父亲贾代善,竟命人用大棒将他打了出去,还使人转告他将来不许他后世子孙姓贾,否则他们全家都休想活下去。许氏的遗骸被从贾家的祖坟挖了出来烧成了灰,直接扬在了山里,这等挫骨扬灰的做法哪是对待亡故的妻子,竟是像对待累世的仇人一般!
贾敀,呵,家破!可贾敀就算再怎么愤怒又能如何?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才刚出生,等他记事了继母史氏根本容不下他,圈着他不允许他读书上进,还指使仆人欺凌他冷落他,他堂堂荣国公嫡长子竟是天天吃着仆人吃剩的发霉冷饭,连一身冬衣一个火盆都得低声哀求才能得到。他去父亲的书房拿本书认字都会被继母当成盗窃,狠狠打他几十大板,更是决不许他去家学读书。长到八岁,他连偷听带偷书,好不容易认了些字,却因为没有笔墨,连字都写不好。再之后更是被卖到了矿上蹉跎了岁月,让他到了如今都没有学过什么学问。现在的他连贾家的身份都没有了,除了满手的老茧,一身的伤病,他还剩下了什么?!
家无恒产,贾敀只能流落江湖,因为家贫,到了二十多岁上才娶了妻子江氏。江氏年幼时也是被拐子拐走了,生活困苦艰难,和贾敀可谓同病相怜。成亲之后虽然日子过得穷苦,这对夫妻却很是恩爱,很快就有了儿子。贾敀深恨贾家,又怕贾家伤害自己唯一的亲子,所以干脆让他从了母姓,取名做江源。
可惜贾敀小时候劳累过度,一身病痛,再加上心中不平,满心悲愤,竟然年纪轻轻就去了。江氏的身体不好,勉力又支撑了数月,最终还是没撑过去,也随着丈夫走了,只留下年仅四岁的儿子。
少年回忆,要不是他有一个前生,不是真正的四岁小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根本就活不下来。他这副身子不知怎的,天生就力大无穷,不过四岁就已经有不下一石的气力。埋葬了父母,他就做起了卖柴的营生,就这么过了几个月,偶尔听说山上的书院要柴火,给的钱还比山下多,他扛着柴就送到书院却差点没吓到看门的张老汉,就连沈先生也被他吓得不轻。一个小小的人儿,是怎么扛动比他自己都要沉好几倍的柴火的?
然后呢,他就被好心的沈先生留在了书院里了……
☆、第二章 偷听课江源作诗赋 文殊寺解元遇白龙
刚来静流书院的时候江源总是很自觉地做事,这世上没人天生欠着谁的,沈先生好心收留他,他却不能白吃白住人家的,否则就不知廉耻了。虽然没人让他去做,可扫院子挑水劈柴这样的活计他却每天都坚持着去做,其余时候一有时间他就站在书斋窗外,偷听教习们讲课教书,希望能学到点儿什么学问,不至于一辈子只能做粗活,能在这陌生的时代找到个营生。
书院里一些富贵人家出身的学生很是瞧不起他,觉得他就是个卑贱的杂役,还想欺负他来着,可他江源是什么人,当初当兵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刺儿头,做了买卖又成了老狐狸中的老狐狸,那几下欺负他不动痕迹就躲了过去,一点事儿都没沾着反让对方吃了不少暗亏。一般人知道他不好惹也就算了,偏一个小肚鸡肠的学生恨上了他,总想找机会报复他一下。
那一年,刚过了春节,前一天下了小雪,第二天书院里的梅花都开了,沈先生很是高兴,命留在书院无法归家过年的学生趁着雪未停花未落作诗一首来应景。先生刚走,那学生就将矛头对准了江源,说他自命不凡自以为是,平日总说能作诗作文,非让他也写一首诗不可。其他人都道不可能,一个五岁的孩子,字都不认识,又怎么会做作诗?偏那学生不依不饶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非逼着江源作诗不可。
结果江源微微一笑,望着窗外的雪景梅花张口就言道:“残叶卷落北风驰。”
那学生大笑,“连梅花都没有,说什么残叶,这也叫梅花诗?”
“六出琼花入窗时。”看着风卷着雪花飞入窗中,江源不动声色地又续了一句。
那学生一派胜券在握的模样,“倒是有雪了,可你的梅花呢?”
江源声音铿锵有力,缓缓念出最后两句,“瑞雪方显梅风骨,凌寒独占最高枝。”
有学生立刻将这四句连了起来,“残叶卷落北风驰,六出琼花入窗时。瑞雪方显梅风骨,凌寒独占最高枝。”只看头一句,没什么特别,再看第二句也只是平常,可这最后两句一出再一细品,竟是一首绝佳的好诗。没用什么华丽的辞藻,也没有什么耐人寻味的典故,可读出来却齿间留香,自有气节酝酿其中。
那学生不服,刚想再胡搅蛮缠一番,这时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传来,“好诗!”众人忙回头看去,正是他们的山长沈安文。
“好个凌寒独占最高枝,气魄逼人啊。伯常,这是你作的诗吗?”沈安文走了过来望着刚才那个念诗的学生。
伯常立刻施礼,“先生,此诗不是学生作的,是江源作的。”
“江源?”沈安文自然知道江源是谁,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小孩儿,“江源,这是你作的诗吗?”
江源向他施了一礼,从容地说道:“先生,正是江源所作。”
沈安文又问他从哪儿学来作诗的,江源答道,是随父亲学的字,来到书院之后也一直在窗外听教习们讲学,因此会作诗。沈先生一时高兴,又问他知道几本书,都学了什么文,结果不问则已,一问江源竟然真的记下不少,虽然不是很全,还有一些错漏的地方,包括诗经在内竟然背会了七八本书。他手中又没有书,大半年间就靠着偷听竟然能背会这么多书,无论记忆还是毅力都很惊人。
“可会写?”沈先生问道。
“会写一些。”江源不卑不亢地拿起笔,蘸着墨汁在纸上写了篇《蒹葭》。
沈安文看着他写,心道,拿笔的姿势还好,但一看就是没怎么用过笔的,字写的很慢,笔画也有些抖,但是骨架不错。他哪知道江源上辈子用的是硬笔,骨架当然没问题,可是运笔就不行了。就算是这样,沈安文也很满意,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凭着努力学到了这种地步,赞一句早慧也不为过了。
江源否极泰来,就这么被沈安文收入门下做了弟子,可以正大光明的读书了。尽管身份转变,但他依然每天早起打水劈柴,无一日间断,张大娘想要拦着他,但奈何总没他起得早,至于沈安文,他倒是越发欣赏起江源来。不卑不亢,知恩善报,外柔内刚,做些劈柴洒扫的事根本无损于他的傲骨,不自卑不自傲,风骨天成。收了个这么好的弟子,足慰平生了……
这个世界的历史和江源那个世界的完全不同,秦代之后没有刘邦什么事,而是楚霸王做了江山,定国号为楚。之后也没有晋朝,没有南北朝,而是历经魏朝、燕朝就到了这靖朝。燕朝只经历了两代皇帝,便因为暴君佞臣搞得民不聊生,一时天下大乱。靖朝高祖起于微末之间,不过瓮牖绳枢之子,领军转战二十年才定鼎江山,他也不怕功高盖主大封功臣,公侯无数,因不满前朝世族把持朝政,祸乱天下,高祖开科举以进寒士,文举武举并行,至今历六十年已。可还没等高祖坐稳江山,北方蛮族便进犯边关,高祖意图御驾亲征,却被蛮族围困边城,不得已签下城下之盟,奉上金银珠宝美人奴隶若干才被放回,因此整个靖朝都深恨北蛮。
高祖崩,太宗继位,整顿河山,轻徭薄赋,天下承平,可谓一代明君,其后传位于当今。当今在位二十年矣,越发重视科举,才使得学风日盛,各地书院兴旺。
这时候还没有活字印刷,纸虽然有了但也很贵,知识依然是掌握在有钱人的手中,一个普通的小康之家愣是供不出一个脱产读书之人,像静流书院这样收穷人的书院更是太少了。科举草创,只分乡试、会试、殿试三级,每三年一次,只要过了乡试即可授以官职,但大多数都是不入流的小官小吏,若想封侯拜相还是得过了殿试才行。
因为没有汉代的罢黜百家之事,所以百家之人皆可应试,文举只考策论一项,武举除了需考策略兵法还需加试武艺。无论考试的时间、内容、主考都和后世的不同。
依照江源的资质,十三岁的时候就可以考乡试了,哪知他回了原籍金陵考文举明明文采斐然却直接就被除名。他倒是不服输,又考了数月之后的武举,这次更是凄凉,刚报上姓名就不允许考试,更被逐出了贡院。细一打听,竟然是荣国府探听出他的身份使了这般招法,文举上主考正是那史氏的女婿林海的同年进士,而那武举的主考则是史氏的次子贾政的妻舅王子腾的好友。遇上这样的关系,他又怎么能考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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