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心下微微松了口气，另一个更吓人的念头却猛然蹿了出来，“那是我太太……”
他连不太好三个字都没敢问出来。
“流血只是一个症状，更严重的问题在于，单肾对于孕妇，又是双胎来说……太致命了。”
秦烈一愣，“什么意思？”
“她现在的问题不是流血这种表相，她只有单肾，根本承担不了双胞胎中后期的负担，我不建议你们要这两个孩子，不然孕妇中后期很容易承受不了，到时候就不止是流产的问题了。”
秦烈静静听完，总算明白了医生的意思，原本还保持温文尔雅的模样，顷刻间化成虚无。
“这种问题难道不是初期孕检你们就该说的吗？！”
秦烈一拳打在了桌上，语气中充满了愤怒，那眼神猛不丁的吓了医生一跳。
医生开口也很生气，但也得表示理解，“第一次正是孕检，我知道她是单肾后就警告过了！”
“……”秦烈懵了。
意思是，医生告诉了周灿，周灿却瞒着他，拖到了现在？
如果不是有了昨天的意外，她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到医生问他保大保小的时候吗？
想到这里不禁懊恼万分，是他大意了……
怎么就没没有多查一下资料，明知道她是特殊情况！
他忽然想起，每次有心找医生多了解一下，都被周灿用别的事情岔开了，以前没有在意……现在想来，桩桩件件根本就是她有意的隐瞒。
秦烈的心里又气又疼，她究竟拿自己当没当回事？？？！！
回到病房的时候，路小雨和周铎都在，周灿已经醒了，面上带着笑，只不过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虚弱。
秦烈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不免纠的厉害。
医生说，她负担这两个孩子的过程，应该是非常辛苦的，但是他想了想，似乎从来没见她抱怨过一丝辛苦，任何时候都元气满满。
甚至还为他……种种，种种。
周灿见秦烈回来，面上神色有些沉重，心下一慌，“怎么了？”
秦烈摇摇头，对着周铎和路小雨说了句，“我有些事要跟她谈，你们可以先离开吗？”
“……”
“……”
两人面面相觑，两脸疑惑，可是见他那样子，也没好多问。
倒是周灿，一把抓住了周铎的衣袖，看着秦烈道，“我们一起走行吗？我在这里快闷出个鸟来了！”
她的手抓的很紧，甚至有点发抖，说着就坐起了身来。
秦烈摇摇头，淡淡道，“你坐下。”
他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常心的语气来面对周灿，不想刺激到她。
他声音虽然很轻，但是任谁都能听得出语气里的不对劲，周铎开口道，“怎么回事？”
秦烈没说话。
周灿知道已经瞒不住秦烈，索性更用力的抓住了周铎，“你带姐姐出院，现在就走吧！”
她的语气有些急，周铎凝眉看她，却看到了眼底深深的恐慌，“好。”
他根本无法拒绝。
周铎反手拉上她的手，周灿下了床。
秦烈大步流星的走到两人跟前，站在了周铎面前，“放开！”
他的声音几乎是低吼出来，吓得周灿往后一退，紧紧避在了周铎身后，周铎甚至能感觉到她此刻的手都是抖的……
“秦烈你干嘛！”周铎的声音盖过秦烈刚才的分贝，场面僵持，分分钟就要打起来的样子。
路小雨赶紧站过来，劝道，“都别吵了，秦烈你也是……灿灿她不想呆在医院了，不如就……”
话未说完，被秦烈厉声打断。
“孩子不能要了，必须引产。”
他这一声，无异于平地一声雷，炸懵了所有人。
周铎最先清醒过来，开口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秦烈看着他，字字清晰，甚至带着难以言喻的恨意，“她单肾支撑不了两个孩子的负担，现在不引产，后果难以想象。”
“……”
“……”周铎下意识的动了动唇，“你骗人。”
秦烈烦躁的推开他，感觉鼻尖有一股酸涩涌出，怒斥道，“我他妈也希望是骗人！！”
他努力平复情绪，走近了周灿，拉过她的手，她却狠狠挣脱。
“秦烈，我不能打掉七七八八，我不要，行吗？”她轻轻摇头，语气中满是乞求。
秦烈眸子里经过一抹湿润，他用力吞下了嗓子里的冲动，又去拉她的手。
“不行，不可以……你这样会越来越危险你知道吗？”他的语气小心翼翼。
周灿一把甩开秦烈的手，“可是他们俩已经那么大了！在肚子里是活的你知道吗？！引产，引产是杀了他们啊！我不能，绝对不行！”
她后退一步，瘫坐在床边，嘤嘤的抽噎起来。
路小雨半晌反应过来，只抱住周灿，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灿紧紧抱住路小雨，仿佛一个依靠，眼泪就那么扑簌扑簌的掉下来。
周铎呢，完全已经在震惊中愣住，因为单肾，负担不了……孩子。
所以是，在他抢走了她的一切之后，现在因为他连孩子都不能安安稳稳的留下了吗？
老天爷你是瞎了吗？明明最坏最多余的那个人，是他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铎和路小雨才离开。
天也黑了，周灿就那么躺在床上，背对着秦烈，一言不发。
她企图用这种无声的抗议，让秦烈心软，改变主意。
但她没有想到，这涉及到她的生命安危，秦烈怎么可能会有所动摇？
两人就这样陷入僵持。
秦烈默默的去打好了饭菜，然后拿回来，给她支好了桌子，“起来吃点饭吧。”
周灿不动，也不言语。
秦烈拿起筷子，递到她面前，“你即便要跟我赌气，吃完饭继续行不行？”
周灿转过身，不服道，“我不！饿死算了！！”
秦烈放下手里的筷子，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拉过她的手。
起初周灿挣扎的厉害，却被他紧紧攥住，丝毫没有松动一点。
他开始只是握在手里，然后缓缓闭上了眼已经，将那只手抵在额前，眉目间……
周灿猛然感觉到了一片潮湿，灼热的像是岩浆一样，令她呆愣当场。
“你……”哭了？她话在嘴边，怎么也没有说出口。
只觉得胸腔间的沉闷一点点扩散开来，让她不知所措。
秦烈没有言语，就保持着那个姿势，手上的力道分毫未减，半晌后讷讷开口。
“周灿，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他的语气中全没有了那个叱咤风云，骄傲自负的秦烈的样子，慌乱无措的像个孩子。
如果周灿有什么，如果万一……
周灿的心神早已在他的质问中，乱成一团，开口说出的话像是全凭条件反射。
“可，可是我……我怎么能打掉七七八八，他们在我的肚子里，你感受不到……我那么辛苦撑到现在，要我打掉，怎么行？！”
“……”秦烈无语，哽咽在喉间，说不出话来。
她说的他都知道，七七八八是他们的孩子，他虽然没有周灿那么强的亲密感，但是一直都参与了他们的成长。
一样感同身受。
“秦烈，我一直就希望有一个有爱的家庭，爸爸妈妈，哥哥妹妹大家都在一起……自，自从我妈走了以后。”周灿顿了顿，继续道，“我更想，现在他们已经五个多月了，你告诉我要杀死他们，怎么行？”
等于将她前面几个月的努力和期待，顷刻间弹地一抹不剩。
秦烈每天上班，她就这样天天跟肚子里的孩子们互动，她可以感受到，他们是非常健康活泼的。
所以不管因为什么，她都必须试试，怎么能它他们还没看看这个花花世界，就扼杀在腹中？
“我明白……”秦烈的声音无力，仿佛全身已经没有了一丝反驳她的力气。
他期待他们平平安安出生的心思，并不比周灿的弱。
他幻想过无数次一家四口在一起的场面，每一个场景，每一个欢声笑语都设想过。
可是，如果这一切需要用周灿的安稳来换取，那他宁肯不要！
“医生说好好调养身体，以后还会有的，到时候你的身体状况可能就允许了，你……”
“我不！”周灿赫然打断他的话，“你也说可能！可能！！”
秦烈抬眸看她，直入眼底，悲伤跃于面上，“周灿，我只有一个你，真有什么……要我怎么办？”
他的神思已经有些木讷，这一句质问，萦绕在他的脑子里一天。
来来回回，好不容易在一起，如果她有什么，要他怎么办？怎么办？
周灿的眸子里蓄满了泪，看着他的样子心如刀割，心里躁乱的更加捋不着头绪。
秦烈抬起食指，在眼角抹了抹，嘴角荡出一个凄凉的笑，“周灿，话我给你放这儿，你要是有什么……我随后跟上。”
他一脸信誓旦旦，摆明了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
周灿慌乱之下，泪猛的滑落下来，砸在了秦烈的手上，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