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快速转身,冲进那个山洞,不一会儿就牵了一条人高,身长一米多,四肢矫健的黑色藏獒出来。
阳光下,少年和狗慢慢地向陆小芒走过来。
原本是十分美妙的画面,可她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心如坠进冰窖里,冻得她无法呼吸。
这只叫将军的藏獒,她上辈子是见过的啊。
重生这大半天来发生的事,一一掠过脑海。前生,眼前,无数片段也在瞬间从记忆的长河里倾泻而出。
她上辈子,因为智力受损,然后眼神还有点不好使,和那个男人的一切又太美好,太痛苦,后来又分开好多年,她渐渐的忘记了那个男人的具体长相,只记得一个名字,和当时同他在一起那种不可磨灭的感觉。
一个傻子的生命当中,唯一出现过的晴天,是他给她的。
而她后来的悲剧,也是他带给她的。
十四岁的他,和二十八岁的他,那发光的脸庞,渐渐就重合在了一起。
他是林益阳啊。
他是从18岁开始就能与兵王徐卫国打得难分难解的林益阳啊。
他是自徐卫国升迁后,一直蝉联了军王十二年的林益阳啊!
难怪,他根本不怕那几个拿了猎枪的男人,半点含糊也没有就冲了过去,跟砍瓜切菜一样就把人撂倒了。
陆小芒蓄积着气力,一翻身爬了起来,转身就往山下跑。
远一点,她要离这个男人,还没变成男人的少年林益阳远一点。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在接近,一定是他追上来了。
陆小芒心里有些发慌,恨不得立马多长两条腿出来好跑得更快些,只有跑得更快了,才会离他越来越远,远到再也不可能有交集的地方,那才是最安全的距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她二话不说转身就跑的时候,他的心里会有一种抓住她的渴望。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抓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做什么?
他是疯了不成?
可身体的本能比他的理智跑得更快,还来不及想太多,脚就已经跑了起来。
他一边追,一边喊:“你跑什么?”
将军见主人追得起劲,它也加快了速度,一个猛窜,从侧面抄过去,堵住了陆小芒。
陆小芒抱着头突然蹲了下来,不停地尖叫着:“走开,走开,走开!”
她的声音里,潜藏着痛楚,惊慌,恐惧,和一种深深的绝望和无力的感觉。
她这是怕将军咬她么?
“将军不会乱咬人的,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你不用怕。”林益阳鬼使神差地蹲了下来,伸出手,轻轻抚向她的头。
陆小芒发现了,瞬间避了一下,躲过了他的触碰。
“它真的不会咬你。你别哭了。”林益阳有点无奈。
陆小芒低低地抽泣着,不敢抬头正视他的脸,“林益阳,你走,带着你的狗,离我远远的。今天,我没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可以吗?”
林益阳怔了一下,手慢慢地收了回去,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她这副嫌弃的语气……
“好。你的事办成了,我的将军也找了回来。虽然那些偷狗的人跑掉了,不过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我们,今天,谁也没有见过谁。”
他说完,毫无留恋的牵着将军,转身就要走,刚走了没两步,又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然后不自觉地向后一挡,把陆小芒小小的身子遮挡在他后头。
陆小芒看他说走却又停了步子,立马催他:“走啊,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林益阳纹丝不动,只是警惕无比地看着那个迎面而来的老男人。
“小芒,小芒你在哪儿?”那个老人越走越近,一路走一路喊着。
陆小芒陡然心头一窒。
这个声音?
苍老无比却又熟悉到灵魂都要为之颤栗的声音……
陆小芒小小的身子狠狠抽搐了一下。
外公,是外公啊。
九岁的时候,外公就没了,她活到了26岁,她有整整17年没有见过外公了。
陆小芒擦干了眼泪,推开挡在身前的林益阳,小跑着迎向老人,但当她跑到老人身半米左右时,她又止住了脚步,怯生生地伸出手。
她想摸摸外公的脸,又怕这是一场旧梦,一碰就散。
手僵在半空中,终于又一点一点的伸出,碰到了眼前的人。
陆小芒眨巴眨巴眼,忍住内心的酸涩,颤抖着声音道:“外公,好久不见!”
那个走路已经有点不稳健,眼神还有点浑浊了的老人,和她的记忆中一模一样,穿着洗得起了毛边的蓝咔叽布中山装,脸上的皱纹像是一道道岁月的沟壑,见证了他所历的风霜和困苦。
他把陆小芒扯了过来,抱在怀里,像拥着一个珍宝般,笑着打趣她:“什么好久不见,就一晚上没见着。小芒,刚刚这里炸了什么东西,大家都往山下跑,我担心你,可是腿脚不灵便,跑到现在才找着你。
你这孩子,可担心死外公了。你刚刚哭啥,是不是那长得好看的小子欺负人了?”
陆小芒摇头,催着外公赶紧回家,“外公,我累了,我想回家。我不认识他。他可能就是个过路的。”
上辈子错过的人,这辈子也只会注定是路人。
林益阳,我心怀杀戮而来,想要改变我自己的人生轨迹,所以,只能让你做一个路人。
绝不可以再让你走进我的人生里。
第6章 瘟神
看着渐行渐远,隐隐把自己当成瘟神一样的小女孩,林益阳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早上十一点钟的阳光,洒满山野,洒在他俊美淡漠的脸庞上,给他镀上了层层光芒。
原本已经好看到极致的五官,在光线的作用下,被修饰到了极致,就算他现在还处在青涩年纪,却依旧英俊得令人瞠目结舌。
小芒。她叫小芒。
姓什么呢?
这附近是罗家公社,大部分的人都姓罗,她也姓罗吗?罗小芒?
林益阳默默的把书包上的泥土掸干净,又走到爆炸现场,把那些痕迹和引人怀疑的东西全都处理了,这才缓缓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翻过山,上了通往军营的小路时,林益阳突然停下了脚步,重新打开书包,快速地把他的作业本全都翻了出来。
白底黑线的名字一栏写着力透纸背的两个字:林一。
他哗啦啦翻完书和本子上所有落款处,姓名一栏上写的是林一,并不是林益阳。
可他记得,她哭着叫他走的时候,很清楚叫了林益阳这三个字!
他很确定,那些烧过的书本纸上面全都不可能写过林益阳三个字。他在这里的名字,就是叫林一,除了爷爷和几个军中领导,应该再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
林益阳转身,望着刚翻过的那座大山,又看了看挂在天正中的日头,最终放弃了立即翻山过去问个清楚的打算。
马上就要到中午了,他这个时间段,是应该回军营吃饭的。
要是他不回去,爷爷派人去学校一问,他逃学的事就发了。
林益阳可不想自己找揍。
反正她就是附近公社的人,也知道她的名字叫罗小芒了,有空的时候再找她问一问便是了。
林益阳收拾好情绪,悄悄的回到了家属大院,把将军赶进了狗窝,他自己则是慢条斯理地往三楼上走。
走到二楼转角处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着草绿色军装的黑脸汉子,正半蹲一级台阶上,死命地在摁着早就摁灭了的烟头,一看到林益阳,他立马站了起来,悄悄地指了指楼下,做了个让他跑的手势。
林益阳凝神听了听,就听到三楼上传来一道谄媚的男中音,“首长也别下手太狠了,林一其实人很聪明,可能正因为比其他同学聪明了些,就难免有些小骄傲,以为一堂两堂课不上也影响不到他学业成绩。
首长多跟他讲讲道理,小孩子嘛,多说就懂了。不必拿拳头揍得鼻青脸肿的,徒惹同学笑话什么的。”
林益阳扯了一下嘴角。
这个刘得柱,在学校就专打小报告,说话阴阳怪气的,他不过半天没去学校,他就巴巴的上门来告状来了,还真是显不出他来呢!
林益阳抬脚就往楼上走,把那黑脸膛的汉子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拦,“你糊涂了?走反了吧?趁老领导没发现之前赶紧跑啊!你这会儿上去,铁定会挨军棍。
老领导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时看着和和气气的,可是脾气一上来了,棍子可是不认人的,太凶残了,你屁股会被生生打烂的。”
林益阳扯了扯嘴角,“黑叔,你以为跑了,就不用挨打了?”
周黑叹了口气,确实也是,跑了,回来一样会挨。总不可能为了省顿打就不回家了吧?
“可是等老领导气消了,不就打得少了嘛?”
“跑了,只会打得更狠,不分生气和消气时段。黑叔,别拦了,让我上去会会那打小报告的刘老师。”林益阳挥开周黑的手,径直上了楼。
周黑无奈,只得紧跟着他上去,虽然他去了也肯定拦不住这顿打,可是有个外人在,总是会稍稍好那么一丝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