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也不敢确定,她努力踮起脚想看清楚长途车里的人影,但车窗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的举动成为无用功。
“妈,那个婆婆我们没问过!”苏梅看到厕所门口有一个扫地的老婆婆,她赶紧拉着母亲走过去。
“大娘,请问你有见过照片上的这个小子吗?”林秀把照片放在老婆婆面前。
老婆婆接过照片,眯起双眼,努力辨认着照片上的人,试图从记忆里翻出相似的面庞。
“嗯,”苏梅和林秀睁大双眼,紧紧盯着老婆婆的脸。“今天中午我见到他了,他就坐在那角落里发呆,都碍着我扫地了,叫他起来,他还傻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苏梅和林秀对视一眼,“那他后来是坐车走了吗?”
“没有,没有,他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呢,然后又背着包裹走了。”老婆婆摇摇头说。
两人松了一口气,没有坐车离开,那就是苏明还在这县城里。
向老婆婆道过谢,两人便出了车站,一边走一边看。县城比镇子上要大得多,做买卖的店铺也多上几倍,更不用说来来往往的人群有多少。两人走了许多路,又累又渴,也没找到苏明。
“妈,你说,哥会不会又走路回去了?”苏梅想着苏明的性格,他应该不会在这个略显热闹的县城里逗留太久。
林秀想了想,觉得女儿说的没错。又坐上牛车,叮嘱师傅走慢点。果不其然,走了大半的路时,眼尖的苏梅看到了在前面慢悠悠走着的苏明。
两人提了半天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牛车停在苏明身边,苏明惊讶地回头一看,大伯娘和堂妹正坐在牛车上看着他呢。
他没想过她们是去找自己的,他微微提了提嘴角:“大伯娘,梅子,你们上哪儿去了?”
“赶紧上车,上车再说。”林秀瞧着他嘴唇上起了干皮,额头布满了一层汗,衣裳的后背全是汗印子,不由有些心疼。
苏明听话地爬上牛车,“谢谢伯娘。”
林秀把军水壶递给他,然后给他说他离开家之后的事情。
苏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会让家人担心了。在他看来,他是家里多余的一个人,父亲在外头打工,母亲在镇子上开面包店,两个弟弟在学校读书,奶奶每天忙活她自己的事情。他以前在供销社工作时,觉得自己还有些同伴能说上几句话,虽然别人不爱和他聊天,但听着别人说,他心里也觉得愉快。现在每天在地里干活,与锄头作伴,不会说话的锄头,沉默的他,显得更加孤独。他只是觉得一个人很苦闷,日子过得很苦闷,他迫不及待想要找一份工作,能和别人说说话,或者听别人说说话也好。他考虑了许久,才背上行囊离开家里。
“对不起,我,我是想找点活儿干,我,我没想到让大家担心了,对不起!”苏明低下了头,有些愧疚,同时心里也涌出一点暖意。
苏梅看着堂哥的模样,她突然间有点懂得他的感受。他不是以离家出走为手段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和关心,他是真的像他所说的,想找点活儿来干而已。只是没想到,他不声不响的离家会让家人方寸大乱。
苏明回到家后,王芙琪一个六十岁的老婆子,抱着比她还高的孙子哭得稀里哗啦。苏明有些不知所措,他无助地看向罗珍珍,却看到母亲眼里的眼泪。
苏明总算打开了一点心扉,和家人说了一点他的感受。王芙琪擦干眼泪骂道:“你这混小子,有话不会说吗,害得家人担心一趟!你瞧着谁不是在地里干活的,怎么就你一个人觉得孤单了?难不成干活还要结伴的?”
苏明的脸上带出一些失落,但又无从解释。罗珍珍倒是明白一点孩子的想法:“阿明,要不你去找份工作吧?整天在地里干活也不是办法。”
苏明的眼睛亮起来,但里边的光芒很快又熄灭了。“我不知道我能干点什么,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到。”
罗珍珍叹了一口气,像大儿子这样的性格,一棍子下去也未必能打出一个屁来,做点什么才合适呢?
无奈之下,罗珍珍带上苏明到林秀家里求助。
“嫂子,你说,阿明做点什么好呢?我这是想到脑壳痛都没想出来啊!”这年头,要么就是在地里干苦活,要么就是做个工人,要么就自己做点小买卖。罗珍珍脑子里着实没有别的主意。
林秀也皱起了眉头,她本来觉得苏明在地里干活挺好的,他力气大、勤快,可没想到他会觉得日子太苦闷。做工人没有门路,这个想都不敢想。做买卖更不行,苏明嘴笨得很,脑子也是一根筋的。
苏梅从厨房里端着饭菜出来,看到三人愁眉苦脸地围在桌边。
“咋了,天塌下来啦?怎么看着你们都要哭出来了?”苏梅一边盛饭一边问。
“梅子啊,你主意多,你说你哥做点啥好呢?”罗珍珍絮絮叨叨地念着苏明性格上的弱点,脸上全是担心。苏明坐在旁边,低着头默不作声。
苏梅一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只能宽慰几句,说自己一定好好想想,什么工作适合堂哥来做。
作者有话要说:
给小可爱们送上一章,希望大伙看文愉快!
么么哒!
第27章 第 27 章
二十七、蘑菇肉酱
苏梅把苏明找工作的事情放在了心上,时不时就琢磨堂哥适合做什么工作,但始终毫无头绪。
“妈,我头发长了,你给我剪个头发吧!”苏安一边吃饭一边说。
“给你一毛钱,你去镇上看看有没有理发店,去那儿剪吧,省得你又嫌我剪得丑。”林秀赶紧掏出钱,这小子可挑剔得很,上回给他剪差了,结果苏安时不时念叨上几句,她都弄出心理阴影来了。
吃过午饭,苏安拉着苏梅和程玲玲一起去找理发店,苏梅看着外面太阳晒得很,她可不愿意出去一趟弄得一身汗回来:“我还要回去看店呢,你们俩去吧。”
“哎呀,陈伯不是在店里头嘛!姐你就陪我们去啊,我们都不知道镇上的理发店在哪里。”苏安说。
苏梅想想,连她也不知道镇上的理发店在哪里。平时头发长长了,母亲就随便咔嚓咔嚓把它理短一些。
“你们去桥头旁边看看,老李就在那里帮人剪头发。”还没等苏梅说出来,林秀说道。
苏梅几个结伴走去桥头,苏安好奇地问:“姐,你说理发店是什么样的呢?”
苏梅想了想,对于这个年代的理发店,她也没有太多印象。“可能有个镜子,然后有不同的剪刀,还有会嗡嗡响的剃头刀。”
结果等他们去到桥头,看到树底下的阴凉处围了一圈的人。苏梅他们挤进去看看,正是理发的地方。需要剪头发的人坐在一边,另一边是在树底下乘凉的。只是看起来太简陋了,一张木凳子上坐着理发的顾客,一张老桌子上放了一把梳子和一把剪刀、一把挂刀,还有一面黄旧的镜子。老李拿起一块黑布围在顾客的脖子上,右手拿起剪刀,左手拿着梳子,一边梳一边刷刷地剪。
正在理发的顾客时不时和周边的人说上几句闲话,老李自顾自地剪头发,不时变换着位置。虽然他没怎么说话,只有别人问话时才搭上一两句,但看起来和周围的人相处得很融洽。
苏梅看着正在一心一意剪头发的老李,脑子里突然想到堂哥,不知道老李收不收徒呢。现在人多口杂的,也不好问出口。
苏梅私下和林秀说了自己的想法,林秀点点头,“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了,老李这个人和你哥有点像,闷闷的,不爱说话,不过他手艺行。你哥要是跟他学出一门手艺来,那也不错。不过我得去探探老李的口风,看他收不收徒。你好好忙你店里的活,我去打听打听。”
没两天,罗珍珍就喜气洋洋地到苏梅店里坐坐聊聊天了。
“梅子呀,你哥这回能拜师可是托了你的福啊!”罗珍珍看苏梅的眼神亲热得像看自己的亲闺女一样。
苏梅笑着说:“这事我可没帮上忙,二婶可别把功劳算我头上了。”
原来,那天苏梅和林秀提了一嘴,林秀就跑去跟老李头的媳妇儿商量去了。老李头夫妇岁数不小,已经四开头的年纪了,但就没生下一男半女的。他们可愁得很,都这个年纪了,以后要是没有儿女养老,这可怎么办啊?
林秀建议说:“你们收个徒弟也好啊,收的徒弟人品好,还怕以后没人照顾吗?”
李大妈一听,这个主意不错啊,收个徒弟在身边,带上十几年,还不是跟亲生孩子似的。只是有一个问题——“剪头发这门手艺,谁想要学啊,哪家哪户不是自己操起剪刀给自家孩子剪头发的。”李大妈皱着眉摇摇头,这路可走不通。
林秀笑着说:“我侄儿今年十七岁了,是个老实人,他一心想学门手艺活呢。他亲妈可是发话了,要是你们收他做徒弟啊,他一定做好徒弟的本分。”
李大妈瞧着林秀不似说笑:“可是,以后我们要是老了……”
林秀笑着打断她的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句话咱可不敢忘,你说对不对?”
李大妈点点头,心里也有了主意。
……
“你哥在李师傅那里帮工几天,他对你哥满意得不得了,说这徒弟收得好呢!”罗珍珍脸上又是轻松又是自豪,“咱们梅子脑瓜子就是灵活,动动脑子就知道你哥适合干点啥了。”
解决了一件横在心头的一件事,苏梅整个人也轻松不少。看着自家熟食店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兴隆,在镇子上,苏家熟食店总算打出了名堂来。只是,在她看来,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