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跟着梁海中进了山寨的正厅,小心的坐在四根椅子腿不一样齐的梨木椅子上。
“咳,许久没来客人了,忘记修了。”梁海中看着翠玉坐在摇摇晃晃的椅子上脸色一红,觉得山寨有些忒丢牌面了。翠玉心思也不再这上, 如今让她直接坐在地上她也不会在意。
“行吧,那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沈当家吧。”
“多谢梁老大了。”翠玉诚恳的说道。
“别谢我了,我怕你知道后会觉得还不如不知道了。”梁海中叹了口气,接过了一旁的兄弟递过来的木盒,然后交代他不要让别人进正厅。
“沈老板看看这个吧。”梁海中将木盒递给翠玉。“那天突然有人来求救,说是他们运货的一行人在山上遇到了劫道的。我想着怕是有人来占我们的山头,赶紧带着兄弟们赶了出去,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自己。但是等我们到的时候,地上只剩下了一具具尸体......”
梁海中话头一顿,看着翠玉紧紧的握着木盒里的那只箭矢。
“现场已经被人清理过了,运送的东西连车带货都被人搬走了。我站在山坡上向下看,隐隐看到了一群士兵打扮的人牵着拉着毛料的马车。后来又带人在周围找了个遍,才找到这支被他们遗漏的箭矢,除此之外再无变的线索了。”
翠玉的手越握越紧,眼睛盯着肩头上“滇南总督府”这五个字。
“多谢梁老大了。”翠玉声音沙哑的说道。
“哎,”梁海中看她年纪不大就要背负复仇心里也有几分同情。“我一到那儿就知道不是普通山贼做的。我一出生就当山贼,还没见过哪家山贼抢完东西打扫的那么干净的。也只有军队里的士兵......连官府的官兵都做不到这份上。”
“你年纪不大,还有大好的年华,可别被仇恨蒙蔽双眼,以后后悔莫及啊。”梁海中劝道。
“多谢梁老大了。”翠玉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我省的的。”
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能自不量力。现在她不是那些人的对手,总有一天她会成长为和他们旗鼓相当的人物,到时候父亲的仇,她要从他们身上一点点的讨回来。
滇南总督,掌管滇南一带军务民生的最高统帅,说是滇南的土皇帝也不为过。如今的滇南总督......翠玉记得是姓李,似乎和金陵的李家有些关系。
翠玉上一世身在金陵,却没精力仔细的缕清这些大家之间的恩怨情仇。但她却记得五年后让金陵人人自危的夺嫡之争。先皇后崔氏所生的六皇子和继后李氏所生的四皇子相争,将金陵大半的世家贵族都卷了进去。
原大哥是原家的人,那是跟崔皇后沾着亲戚的,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些李家的事情。翠玉想着等下次见到原景义是要跟他打听清楚。或许她也可以借着夺嫡之争,报了自己的复仇。
“梁老大,不知这只箭,可否送与我。”翠玉问道。
“拿走吧拿走吧。”梁海中挥了挥手,“本来我就是为了以后要是有人说是我们做的当个证据的,如今主家都找来了,你拿走就是了。”
“谢谢梁老大了。”
“行了行了,别谢来谢去的了,我听着都累了。”
翠玉笑笑,这位梁老大虽然人粗俗了些,但是本性不坏,这个山寨也挺有意思的。
“梁老大,你有没有想过不做山贼了,带着寨子里的人到山下去?”翠玉问道。
“哎,”梁老大叹了口气,“我不是没有想过,但这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寨子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老的老小的小,能出来劫道的就剩我们几个了,几个官兵打上来我们都不一定招架得住。可搬到山下......”
“梁老大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尽可以找我。”
“你?”梁老大不大相信的看着翠玉,“你怕是自己手里的声音还没理清楚了吧。”
“确实,不过山下的事情,我总知道的比梁老大多些。我提醒梁老大一句,如今的新知县是个好大喜功的,再加上总督府的人......”翠玉说到这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带着恨意,“难保他们那天不生出现灭口的心思。搬到山下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开始肯定多有麻烦,但安定下来之后,总比天天在山寨里担惊受怕强的多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梁海中也知道翠玉说的没错,但想起要搬到山下的诸多事宜还是忍不住发愁。
“梁老大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去翠玉阁找我就好了。”
☆、风波(上)
下山的时候, 梁海中专门派了一架驴车。翠玉昨天爬山爬累了正好还没缓过来, 在翡色想要阻拦的表情里兴高采烈地爬上了驴车。
“快来啊翡色。”翠玉冲着翡色招了招手,觉得驴车虽然没有车篷, 但是坐起来还挺气派的。
翡色瞪了梁海中一样,坐到了翠玉旁边替她挡住了吹过来的风。梁海中无奈的挠了挠头,自己做好事怎么还被人瞪呢?!
翠玉坐在驴车,手指敲着车板陷入沉思。如果真是总督府的人做的,那铺子里或是知情人中肯定有人告密, 不然不可能这么清楚的时候父亲他们送货的路线和时间。
可是这个人是谁呢......翠玉心烦的捏了捏额角。自己以前没关心过家里生意上的事情,父亲和谁交好和哪家结过仇,自己都不太清楚。看来只能从沈平和姜掌柜那儿问问有没有线索了。
虽然她重生一次,但前世的记忆现在能用得上的也太少了。翠玉深出了口气,感觉自己有些太过急躁。还是要将事情缕清,慢慢来。
“先去翠玉阁吧。”翠玉交代道。
翡色看着面露倦色的自家小姐,有心劝她先回府,可想到老爷枉死的事情又说不出口。
翠玉一进翠玉阁, 姜掌柜就告诉她上次在集市上买回来的毛料都按她的要求加工好了,然后指了指内屋的几个盒子。
翠玉将里面的盒子一个个的打开,满意的道了声谢,然后将里面一个豆种的平安扣递给姜掌柜。
“送给棋儿的。”
“这这这,这怎么好......”棋儿是姜掌柜的孙子,姜掌柜听到翠玉要把这个平安扣送给自家孙子有些惶恐。
“给小孩子戴着玩儿的,不值什么,不过是我在集市里赌回来的毛料。要说麻烦还是麻烦了雕刻的师傅们。”翠玉笑道, 又拿出另一个平安扣,“这是给李师傅家小儿子的,烦请您帮我转交给他。”
“好,那我就厚着脸皮代李师傅一起收下了。”姜掌柜看着翠玉面面俱到的样子有些感慨。
“对了,姜掌柜,我想问您一下,我父亲最后一次运货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一样?”姜掌柜疑惑。
“就是和往常不同的地方。我知道铺子里以前很少进没开的赌石毛料,父亲为了多赚些银子去进全赌的毛料我能理解。可父亲为什么......好像相信那些料子一定能赌涨,而且是大涨呢?!”这是翠玉一直都想不通的地方。沈父做生意想来谨慎稳妥,他想摆脱金陵的控制自己能够理解,可一下子进八万两的货......这是个能让沈家倾家荡产的数额,沈父不是个会不顾儿女豁出全力一搏的人。
“这个......”姜掌柜仔细的回忆着数月前的事情。“当时我也劝过老爷,因为铺子里没有这么多周转的银子,老爷却说已经找朋友借好了。而且......我听老爷说虽然说是全赌的毛料,但其实都是半开窗的,只不过是按全赌的价钱算的。”
“怎么会......”翠玉第一次听说这个点有些惊讶,要知道全赌的和半赌的那价格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尤其是开的窗口上翡翠玉质不过的话,那价格马上就会飞涨上去。“谁给父亲介绍的这笔买卖?”
“具体的我也没问多。”姜掌柜想了想摇摇头。翠玉垂着眼,这件事越来越像一个圈套,将父亲套了进去。八万两买来的名为全赌实为半赌的毛料,还没运到店里就在半路被人截走。南诏的卖家赚了八万两,现在最有可能是凶手的滇南总督府得了所有的毛料......
“东家、掌柜的。”一个伙计边喊着边跌跌撞撞的进了门。
“怎么了?”姜掌柜扶住差点跌倒的人问道。
“东家,掌柜的。小的刚在街上听说,那边珍宝阁的李老板在运货的途中一行人都被杀了,货也都被劫走了。”
“什么?”翠玉惊呼道,跟身边的姜掌柜对视一眼。“什么时候的事情,在哪儿?”
“就是昨天晚上,在望云山。”
“难道真是梁老大那伙儿人?!”姜掌柜怀疑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