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付了钱,和蕾比一同走出那家小店。汉娜庆幸自己穿了长袖衬衫,能把本来有着公会标志的肩膀挡得干干净净,蕾比也不会因为标志消失产生疑问——虽然汉娜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的标志所在。
反正蕾比回公会后就会知道这件事,何必这样遮遮掩掩?
但很多时候,汉娜还是无法开口道出真相。
“汉娜ちゃん接下来打算去哪?回公会吗?”
“不……”汉娜掩饰尴尬:“我正在旅游,下一个目的地是桑莫岛[2]。”
“桑莫?”蕾比转了转眼珠子,不一会就在脑子里搜到资料:“永夏岛桑莫啊……那儿的萤火虫大会确实很美。不过听说那最近出了点事,现在全岛都在下雪,这时候去恐怕不是好时机,几个奇景都看不着。”
“桑莫是我这次旅行的最后一站,我想还是坚持到最后好,不然我会觉得之前的旅行毫无意义”汉娜这话不假,待游完桑莫,她就要开始北上,到某一个终点,再开始往下,这样反复,直到将这个国家走完。如果她能够走完……
“是吗……那你可得买件厚大衣,听说桑莫岛的好多居民冻出病来了,那的温度低得可怕。”
汉娜看了眼太阳的位置,再过半个钟头去桑莫的船就要开了,那船一天只有一艘,错过了又得熬到明天。
“船再过些时间就要出发,我先去买件大衣。”
“那可得快点,最近去桑莫的船一天只有一艘,错过了今天只能等明天的船。”蕾比说着便对她挥挥小手,说了声:“再见。”
这时候有两个男人朝她们这跑过来,大声叫着“蕾比”,蕾比刚转过身去看他们,汉娜就赶紧跑进小巷。
她得去找商店街买件大衣。汉娜想。最好是把身上的衣服都换成冬装。
一阵热风袭来,把她铂金色的长发吹得打卷,像一朵朵在空中舞蹈的小雏菊。她将抱着耳机的纸袋子夹在腋下,用挂在手腕上的黑色皮筋绑起长发。
而这时候,那阵吹往汉娜和蕾比所在的位置的两条街道之外,裸着半身的深色碎发少年浑身是汗,汗水顺着他健硕的肌肉往下流淌。
他抬起小臂擦掉脸上的汗珠,侧身扫视四周,鹰那般锐利的目光看得让人直冒冷汗。
他又抖了抖手里那张纹路细腻的画纸,那纸上用彩铅描绘出一名温雅金发少女,她坐在圆椅上,后背微驼,双眸微眯,不知在思索什么。
只可惜他没什么兴致去欣赏这画作,只是继续擦汗前进。
“那家伙,到底在哪啊……”
☆、15Chapter.02 蜜雪盛夏
好冷……
汉娜裹着几小时前刚买来的毛皮大斗篷,将绑着两颗毛绒球体的皮绳交叉,打了个活结网游之天下无双。斗篷里层是是一种毛茸茸的布料,紧贴在身上非常舒服。汉娜总忍不住用手去摸它们。
“很冷吧小姑娘,看这大衣,幸好你早有准备啊。”掌船大叔也穿着厚厚的大衣,他吐着白气和汉娜聊天。这船上只有他和汉娜这一位乘客,大叔不免有些寂寞,桑莫岛不久前还是热门的旅游胜地,来往桑莫的船一天都没有断过,哪是像如今这样,一天一趟,有时候连一个客人也见不到。大叔感叹着世事无常,但如果可以,他想载更多客人到这个依旧美丽的小岛来。
“我来时有人提醒。”汉娜吐着白气,冷得发抖。她在心里庆幸自己能在出发前遇见蕾比,得到这么重要的情报。
桑莫岛着实怪异,前一秒还把穿着长衣长裤的汉娜闷得浑身是汗,下一秒全身上下的汗水就像被冻成冰块似地冷得她浑身发颤。那感觉就像是在自己未曾发觉的时候穿过一道分隔冬夏的无形墙壁,夏天和冬天的温差一瞬间就砸到身上,细雪飞舞,让人透不过气。
掌船大叔把船靠在岸边,汉娜从插在水里的木柱认出这可能是个小码头,可这码头早就没了生气,那儿被厚雪掩盖,没有货物,没有人,也不再有货船。
汉娜从没见过桑莫岛的夏景,却被它的深冬迷惑双眼,这样一个一片雪白的岛太美了,这永夏岛的寒冬,这无法解释的自然造物,无不让她为之心动。她仿佛回到白雪皑皑的霍格沃兹[1],回到她的少女时代。
“小姑娘,上岛的时候小心点,路标都被雪盖了很容易迷路。你尽量往左走,找到旅社住一晚,第二天早上再出来玩。记得多留意。”
“麻烦你了,谢谢。”
汉娜同那大叔道谢,背起自己的行李袋,轻轻一跃跳上岛屿边缘。她呼吸着冰凉空气,一步步在雪地上踩出脚印。她听从掌船大叔的嘱咐一直往左走,十几分钟后终于找到一家旅社。
——说到底她能发现那旅社,还是因为那招牌上的雪滑了下来校园全能高手。
那家旅社名为Hyacinth Hotel,意味风信子,词末l的最后一笔被拉出长长的勾痕,连着一朵精雕细琢而成的咖色风信子。
大门紧闭,汉娜左右探头,冷得不想再找其他地方,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敲门。万幸这家旅社没有拒客,一名老妇人慌慌张张地跑来开门,她缠着毛线围巾,褐色大棉衣,一副厚重的眼镜架在鼻梁上,看起来就像只憨厚可爱的老熊。
“小姑娘,冻坏了吧?快进来快进来。”老妇人似乎很高兴有人来住宿,她挽着汉娜的腰让她进屋来。
汉娜很是不适,总觉得被老人家双手轻轻贴着的后腰有些发痒。她一直都是个以冷淡掩饰内向的人,只要遇见这种热心人就会被打回原形,可她不敢把警惕心摘下。
“谢谢。”汉娜拍掉身上的雪,冷风紧跟在她身后进了屋,老妇人赶紧关上门,不让屋内的暖意被吹走。
汉娜觉得身体渐暖,她在那个木质柜台前晃了一圈。这旅社一层只有主厅,主厅后的厨房和一小块侧厅。主厅放着几张桌子,墙壁被各种高柜和挂饰占满,除此之外就是窗户,几乎看不到其他缝隙。汉娜猜想主厅可能当被做餐厅和休息处用。这屋子里或许还被施了什么魔法,又或许是有巨大壁炉,否则不可能这么温暖。
“一间房,三天。”
“好好。”老妇人到柜台后给她拿了把钥匙,露出个和蔼的笑容:“三楼第二间,那儿景色最好,虽然这天气已经看不到远处的阳光树海景……小姑娘冻坏了吧?我给你做点热汤,我还烤了点面包……你上楼洗个热水澡吧,有衣服换吗?”
老妇人这样上心,汉娜不知该从哪开始回答。
“谢、谢谢……我不着急洗澡。”
老妇人看汉娜这般拘谨,似乎感到有趣,她咯咯地笑起来:“我叫格拉斯,叫我格拉斯婆婆就行了,小姑娘叫什么?”
“汉娜。”
“汉娜,真是好名字。你先坐会儿,待会就有热乎乎的汤喝了哦。”
“……”汉娜失笑。这老人家就跟哄孩子似地哄她。
她随便找了个位置,脱掉斗篷挂在椅背上,把行李放在脚边,拆开魔法耳机的包装,按说明书组装好就戴到脑袋上听起来。蕾比推荐给她的魔水晶的确不错,那个装载一千篇有声小说的魔水晶,第一个故事就将汉娜迷住,轻缓平和的女声将一个气势宏大的故事缓缓道来,就像战场沙坑上一名没有身影的历史记录者。待她从故事中抽出时,格拉斯婆婆已经做好一顿热腾腾的晚饭端过来。
汉娜瞄了一眼窗外开始狂吹的风雪,和见不着光亮的夜空。
没想到已经晚上。
晚餐一开始,格拉斯婆婆便和汉娜聊了起来——她太久没出门,太需要一个人和她一起说说话,解解闷了。
“汉娜怎么一个人跑到桑莫岛来了?”
“嗯……我四处旅行,桑莫岛是第一阶段的最后一站。”
“那可真厉害呢,小小年纪就出来闯荡。不过可惜啊,这岛呗诅咒了,你现在来也只能看见一片苍白。”格拉斯婆婆颇有感慨,这岛屿被诅咒了那般不再为他们带来旅行者,她不知有多久没见过一个生人,不知有多久没人跟她聊聊天。只能看着这岛屿一天天颓败,什么也做不了。她唉声叹气地望着窗外:“萤火虫都不见了——它们都死了,每个月招揽大群客人的萤火虫大会没法举办;高山森林的积雪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危险,以往每星期都有的三天两夜丛林探险活动也被迫取消;开满全岛的花河树海也都看不见……谁也不知道这岛究竟怎么了……旅行者越来越少,直到现在,谁也不愿意来这座被雪淹没的夏岛。”
看不见萤火虫大会了啊……真可惜。
汉娜一边咬着软绵绵的面包,一边聆听老人的话。
“没人知道原因吗?”
格拉斯婆婆苦笑了几声:“谁会知道呢,寒冬初临时,岛上的人家都因为是个玩笑,有谁想过这雪一下便不停。直到粮食骤减,全岛积雪,找不到人之外的生物,没有游客再踏上桑莫,大家才觉察到冬天的可怕,开始疯狂购入冬衣木炭,囤积粮食。说来也可笑,崇尚夏为美的小岛竟然轻易被冬天打败,这或许是神对我们这些蔑视冬天的人的惩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