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叫“大江”也给予赛家人整体好评:“你家里人对你真好, 上次去李强家玩,她妈妈嫌我们烦,一直爱搭不理的,别说做饭了,李强给我们吃了几块饼干她都不高兴,当着我们的面说闲话。我们都说以后再也不去他家玩了。”
这话令胜利十分自豪:“我们家的人可大方了,绝不会那样。”
豆芽揶揄:“这么看来你是你们家最小气的,平时让你请一瓶可乐你都舍不得。”
胜利反驳:“你自己也有零花钱,干嘛老让别人请客。”
话题转到零花钱上,男生们开始相互询问财政状况,轮到胜利时他也给出报表:“以前爸爸在,每月给我三百,现在我大嫂每月也给我三百,我三哥给我五百,我姐夫给得更多,平均一个月有两千多吧。”
这在班上算土豪级别了,同学们咬牙羡慕,恨不得跟他交换钱包。
胜利打趣:“这就是兄弟姐妹多的好处,赶紧让你爸妈给你们生个弟弟妹妹吧,以后你们的小孩也能领到很多零花钱。”
这玩笑遭到集体批判,大江先用没商量的口气驳斥:“我才不要呢,做独生子女,以后家里的财产全是我的,再多个弟弟妹妹今后会失去一部分遗产,说不定我爸妈还得让我帮忙养他呢。”
豆芽也现身说法:“我也不想要弟弟妹妹,我爸妈当初想生二胎,我死活不答应,威胁他们敢生下来我就把那孩子扔掉,他们一害怕就不敢生了。”
胜利立刻质疑这两个臭味相近的朋友的三观。
“你们这些人真是自私自利,只想享受不懂付出,有兄弟姐妹多好,我要是独生子女现在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哪能享受这么好的待遇。”
钟强替他们辩论:“你怎么不想想你要是独生子女,这栋房子和你爸的遗产都是你的,够你花很长时间了。”
这话更惹急了胜利:“你们还说我是守财奴,我看你们才是眼里只有钱,从小见识浅薄,没体验过大家庭的温暖,我就喜欢我们家人多,没有哥哥姐姐们我会寂寞死的。”
大江劝他别用自身经历揣度他人,客观评说:“那是因为你运气好,遇上好的哥哥姐姐,我爸妈都是多子女家庭出生的,我那些叔伯舅舅姑姑姨妈一个个自私得要命,只知道欺负算计我们家,我巴不得我爸妈跟他们断绝干系呢。”
胜利当面指出症结:“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怨你们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教子无方,家风不正才会这样。”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从小就认为哥哥姐姐们的正直善良都源于父亲的言传身教,这是父亲最令他崇敬的地方。
豆芽酸溜溜说:“所以说你运气好啊,谁不想生在父慈子孝的人家,可出生没得选,你投胎时是走了狗屎运了。”
“那说明我和我们家的人有缘,命中注定要做一家人。”
胜利见他们都不太高兴,大概被他戳了痛处,识趣地改口问他们下午去哪儿玩。这时千金送来她刚做好的草莓乳酪,让小客人们尝鲜。
男生们空有食欲而肚量不足,苦笑:“姐姐,我们刚吃过饭,都撑死了。”
她却说:“男孩子热量消耗快,玩一会儿就饿了,我做了很多,等你们走的时候一人带一盒回去。”
胜利知道姐姐是个好动的大小孩,今天又刚好有空,恳求她领他们去城里玩,申请马上得到批准,一行人兴高采烈出发了。
景怡下午打电话约千金晚上看电影,听说她要招待小舅子和他的同学们吃晚饭,夫妻俩只能改期再约。他下班后先回家,走出停车场,一个背硕大旅行包,身材高壮膀粗腰圆的妇女近前朝他打招呼。
“小兄弟,请问长乐正街怎么走啊?”
这女人大概四十来岁,操东北口音,想是初到此地。
景怡乐于助人,蔼然道:“我就住在长乐正街,带您去吧。”
女人笑嘻嘻跟着他,积极搭讪:“俺以前也住那儿,十几年没回来,镇上全变样儿了。”
“您以前住哪儿啊?”
“长乐正街三弄15号。”
听她陡然报出赛家的地址,景怡惊讶停步:“大姐,您先生贵姓呀?”
“姓赛。”
他怀疑幻听,懵然学舌:“姓赛?”
“是啊。”
显而易见的惊讶引起女人重视,盯住他的脸细细打量,炸出鞭炮般的欢喜。
“哦哟!这不是景怡吗!老天爷,竟然在这儿遇上了!瞧俺这没眼力见的,刚才愣没认出来。哎呀,十七年不见,您更体面了,怎么样,如今继承您家的企业,当上大老板了吧?俺早说龙生龙凤生风,瞧这通身的气派,真是个标致的公子哥。您不是住在城里吗?怎么搬回长乐镇来啦?是不是为了照顾您奶奶?她老人家可真是老寿星呀,今年该八十好几了吧。”
景怡越听越惊,这女人对他的情况如此熟悉,看样子真是故人。
莫非就是那一位?
“您是宋引弟宋阿姨?”
宋引弟是多喜的第四任老婆,也就是胜利的生母。
他姑且一猜,心中填满疑惑。宋引弟的模样他还记得,同眼前这位身高相仿,但体型起码缩水一半,人脸上横肉一多,五官变型,效果胜过整容。他怕错认又盼认错,这女人是地雷,一朝归来,铁定满地开花。
然而祸从天降不能趋避,灾难往往就从最坏的地方来。只见女人满脸堆欢,连呼:“是呀!是呀!俺就是宋引弟,难为您还记得!”
一股血潮涌上头部,景怡下意识朝家门的方向张望,强做镇定地向这位“岳母”问好。
“宋阿姨,多年不见,您比以前富态多了。”
宋引弟笑道:“俺是穷命,喝水也长肉,哪像您呀,天生富贵,腰缠万贯也不外露。暧,这些年俺只顾讨生活,都没时间跟老赛联系,也不知他那一家子过得如何。”
“……他们都还好。”
“是吗!您还跟秀明来往吗?俺走的时候他媳妇刚过门,如今孩子都老大了吧。小亮贵和呢?也都成家了吧。还有俺那苦命的胜利,哎哟十七年,俺日思夜想,想得心尖流血,伤疤一层盖一层呀。”
宋引弟揉搓眼眶做悲伤状,瞧着倒不假,接着又问:“对了,还有千金,那死丫头也快三十了,脾气还像从前那么坏吗?应该好多了吧,不然怎么嫁得出去。当年俺就看不惯老赛溺爱她,把女儿宠成公主有什么用,半点不懂事,只能当成老姑娘养着,敢娶她的男人眼睛肯定都长在脚板心!”
她当年就是个刺头,爱好是吵架,特长是骂娘,修炼多年掐架功力想必已臻化境,景怡想象她与赛家众人对决的场面,冷汗犹如黄河决口。
“阿姨……千金十年前就嫁给我了,儿子今年八岁,和她大哥的小儿子在一个学校念书。”
宋引弟也被这奇闻吓坏了:“您和千金结婚了?这么说您现在是赛家的姑爷!”
“是。”
“那俺该叫您金姑爷了!金姑爷,您怎么能娶千金呢?那丫头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配得上您,凭啥给您做媳妇啊,这不是猪八戒戴凤冠,糟蹋宝贝吗?您真是大慈大悲,舍己为人,俺要是早知道这事儿,准叫老赛为您立个长生牌位!”
她说着就作揖打恭,姿态虔诚,把他当成祭台上的牲礼。
景怡头疼得似遭车轮碾压,情知无力化解这一麻烦,被迫领回去移交给赛家人。
宋引弟情绪高涨,似盛夏知了嘴巴一刻不停,不像初来乍到,也不像故地重游,仿佛一直生活在长乐镇,未曾离开。
走进赛家院门,她拔腿直奔屋内,佳音和美帆正要出去散步,被她挡墙似的身躯碰撞,倒跌几步摔下去。
美帆惊忙搀扶大嫂,瞅着那魁梧的女人惶恐叫嚷:“这是谁啊,来我们家做什么?”
宋引弟盯着她眼珠上下转动:“你又是谁啊?”
她面带恶相,酷似《水浒传》里的顾大嫂,美帆发憷,挽住佳音壮胆,又想叫贵和下来保驾。
宋引弟已认出佳音,一笑脸上耸起几座肉山。
“大媳妇!你还认得俺不?”
佳音又惊又疑,这东北腔的声音掘开脑中的土堆,刨出一堆破铜烂铁。又听景怡走来介绍:“大嫂,你忘了?这是宋引弟阿姨。”
她一阵耳鸣,像被火车撞倒,拼命忍住震撼费力强笑:“四、四妈,您回来了。”
宋引弟抢过她的手,握在油腻腻的掌心搓揉:“回来啦!回来啦!离开这些年你们好像都过得不错,老赛干工程发财了吧,瞧这房子盖得多漂亮,跟别墅一样,这大申州就是有钱,乡下地界都比俺老家的城市富裕。孩子们在哪儿?赶快一起叫出来!四妈想死他们啦!”
美帆唬得肝颤,小声问佳音:“四妈?难道,她就是胜利的……”
畏缩的模样最易当靶子,立时被宋引弟喝问:“你是谁啊,在我们家干什么?”
佳音忙搂住美帆的肩膀,提供安全感。
“四妈,这是小亮的爱人,美帆。”
宋引弟收起凶相:“哦,原来是老二的媳妇啊,老二今天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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