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也对景怡很有好感,主动搭话问:“金大夫您在这儿工作很长时间了吧?”
“是啊,差不多快十年了。”
“您看起来真不像医生。”
“为什么?”
“我还没见过亲自动手帮病人处理脏物的主治大夫。”
前天下午景怡巡房时遇到一个呕吐的病人,那病人全身瘫痪,在仰卧状态下呕吐极易阻塞气管造成窒息,景怡抢在护士前冲上去抱起那病人,替他拍背助呕,腥臭的呕吐物喷了他一身。几位家属赶来见此情景,感动得不得了,抢着要为他洗衣服,病房里的病友也直夸他人好,仿佛他一出现春天也会跟着回来。
景怡这些举动全系职业本能,却也常招来“作秀”的非议,个人观念不同,有的医生不喜与病人亲近,认为经手护士的差事会有损大夫的权威。景怡深知背后的微词,不想误导新同事,讪笑道:“我是急性子,动作比别人快,有时缺乏冷静。”
“怎么会呢,您处理得很及时得当,对待病人又很亲切,是我们学习的楷模。”
晏菲巧妙地将恭维融入风趣中,轻松又不乏真诚,其聪明伶俐可见一斑,成功拉近彼此的感情距离。
景怡发现她的护士服比刚才宽松了许多,即刻脑内了一场推理。
“刚才帮吴奶奶清理时弄脏衣服了?”
“是啊,我没准备替换的,董大姐就把她的借给我了。”
景怡下意识回头向病房内张望,晏菲领悟出这个动作的含义,说:“刚才吴奶奶的家属来过了。”
景怡惊喜:“是吗?听说她有四个儿女,来了几个?”
“没,还是她那位表弟,听说吴奶奶状态不好,今天提前过来了。”
“孩子们还是没来呀。”
“嗯,吴奶奶真可怜,刚才呼吸科的人来给她送化验单,我顺便瞧了瞧,她随时可能呼吸衰竭。”
“你有没有听说她的孩子为什么不来看她?”
“说是都在外地,工作忙走不开。”
“工作有母亲的安危重要吗?。”
“我和她表弟聊了几句,那四个孩子都发展得很好,小日子过得挺美,就是对吴奶奶不好。吴奶奶是干部,享受国家全额医疗补助,不用他们掏钱,可他们还是不想来。好像因为去年吴奶奶的丈夫去世前老两口一起立了遗嘱,决定死后把名下财产全部捐献出去,吴奶奶的孩子们不乐意,从此和她断绝联系。”
景怡的不平上淋了勺滚油,一下子失去聊天的悠闲。
“这也太不像话了,眼里只盯着遗产,钱是他们的父母吗?对待亲生母亲这样冷酷,怎么教育自己的子女?”
晏菲脸上闪过惊鸿一瞥的尴尬,景怡自觉失态,不想被当成道德帝,忙转话题邀请她共进午餐。
医院食堂不好吃,同科室的医生护士经常结队外出就餐,景怡想让晏菲多与同事接触,以便更快融入环境。
晏菲笑道:“我同学在这儿动手术,中午我要送她回去,改天吧。”
“是吗?什么手术啊?”
“普通的小手术,这会儿该结束了,我去接她。”
她不肯明说,大约涉及隐私。
景怡转回办公室,临近12点接到千金的电话。
“哥哥,爸爸来看我了,我正陪他逛街,说好今晚留他在咱们家住一宿,你今天早点回来,我们等你吃饭。”
岳父偏疼女儿,父女每周总要见一两回,这次却不同往常,定是冲着合住的事来的。
昨晚多喜提出该议案,舅子们激烈抗议,景怡没说半个不字,内心却坚定地站在赛亮等人一方。他在道德方面崇尚传统,生活观念是纯西式的,认为子女成年后就该与父母划清界限,各自经营生活,互不干涉侵扰。不能接受被长辈指手画脚,几个家庭挤做一堆相互擦碰,三代人一锅粥似的炖在一起。
过那种生活等于住在没有隔音效果的公寓里,丧失隐私、降低自由,更要应付各种“远香近臭”造成的矛盾。有血缘庇护还能减少心理压力,女婿说穿了还是外人,他又没有同类支援,陷入那种复杂的关系网,得透支多少精神成本?
想法不能如实反映到做法上,他疼爱妻子,又想做个好人,公然反抗违背这一初衷,所以把希望寄托在赛亮等人身上,昨晚回家后还采取了与他们迥然相反的行动。
夜里千金照习惯躺在他怀里追剧,那部玛丽苏神剧糟点满满,看多了大脑皮层的褶皱可能会全部消失。千金没认真开发过自身智商,不像肠胃进化只能吸收精细食品的丈夫,仍能顺利消化这些文艺糟粕,看到脑残梗就大笑不停。
景怡很能包容她的小爱好,像陪孩子看动画片的家长附和着发出呵呵声,演技和屏幕里的演员半斤八两,立时招来冷嗤。
“觉得不好笑就别笑,老听你假笑我都尴尬死了。”
她无伤大雅的娇蛮最和景怡胃口,伸嘴啄了啄她丰腴的脸颊。
“我被你的笑声感染了嘛。”
嘴里跟着塞入一块椰肉角,千金追剧时爱吃零食,觉得好吃的就不停喂给丈夫。景怡和妻子口味差不多,可中年人老躺着吃东西无疑于自毁,他摸了摸逐渐消失的腹肌,在千金耳边嘟囔:“每天陪你吃零食,我都长小肚子了,得去健身房练一练。”
千金拍拍他的手背:“别练别练,就这样软软的,正好给我当靠垫。”
说着又往他身上靠了靠,真心把他的怀抱当做专用躺椅。每到这时景怡都特别温馨,搂住她就像拥抱美好的生活。
然而岳父正企图破坏这种美好,他不禁言随心动地问:“爸说那事你觉得怎么样?”
没等千金回应,追问:“想搬回去吗?”
千金语气不那么外放了,撇着小嘴说:“我当然想和爸爸住一块儿,就怕你不乐意。”
“我哪儿会不乐意啊,其实今天听爸那么一说,我挺心酸的。人越老越依恋自己的子女,爸有这个念头,说明他真的老了。
“谁说的,我爸爸还很年轻呢,至少能活100岁。”
“那是,爸那样的好人绝对长寿。他把你们五兄妹一个个拉扯大,又眼看着你们一个个离家独立,心里一定舍不得,咱们要是能回家陪陪他,比送什么礼物都强。”
景怡遵循政治正确的原则表达立场,以中年男人的狡诈试探天真烂漫的妻子。
千金率真地说:“你说得没错,可家里人太多了,住在一起会不会乱哄哄的。”
“别人家可能会,你们家人不都挺好吗?你看看,爸和大嫂和蔼可亲,你二哥二嫂知书达理,贵和风趣幽默,小舅子和珍珠小勇又都活泼可爱。我这个独生子一直挺羡慕你的,相信我们灿灿也是。”
“你怎么不夸我大哥?他还是你老同学呢。”
秀明历来在他们的谈话中扮演煞风景的角色,景怡自认心宽也装不下这个老冤家,提起来心窝就伸进猫爪。
“他有值得夸奖的地方?恕我眼拙,没看出来。你大哥上小学那会儿就是有名的校霸,我受了他多少年欺压啊。平时逼我帮他写作业,考试逼我帮他作弊,干了坏事还时常嫁祸我,像什么在数学老师背上贴小纸条,拔同学自行车的气门芯,在校园板报上乱涂乱画,还有……”
千金凶巴巴打断:“你又来了,怎么这么记仇啊,大哥对你再差也是我们的月老,没他我能认识你吗?”
“他算哪门子月老啊,差点棒打鸳鸯的法海才对,你忘了当初我去你家求婚,他提着菜刀追了我整整三条街,110都惊动了。”
“我那会儿才19岁,大哥以为你诱拐我才会生气,在家除了爸爸就他最疼我,不许你说他坏话。”
“那你就眼睁睁看他刁难我?”
景怡心里又多出一只猫爪,这爪子时常挠他,可他还不知道它的名字叫“嫉妒”。
见丈夫有些不高兴了,千金伸手圈住他的脖子,认真说:“我也一直在罩着你啊,你现在是我的人,我当然不能看别人欺负你。”
“我的人”、“别人”明确区分出亲疏,景怡应声笑了。
“笑什么?”
千金质疑他在假笑,棉花团似的拳头捶在他胸口,被他顺手握住。
他把自己粉饰成了“正派”,又探得妻子并不是太渴望满足岳父的心愿,剩下的只需静观其变了。不料岳父积极出击,这么快就登门来做工作,今晚怕是要多花一些功夫才能过关。
12点半他和几名同事下楼吃饭,距门诊大楼入口二十多米时,看见晏菲站在那里,手机贴耳正在通话,身后一两米处有两个同龄女孩,一个矮胖一个高瘦,高瘦那个正靠在矮胖妹子身上,形同架在石墩上的扁担。
景怡想这估计是她那刚动完手术的朋友。
转眼双方间隔已不足十米,景怡等人纷纷和晏菲对望,微笑着准备互相问声好,那瘦高个的女孩子冷不丁委顿倒地,事发突然,胖妹子扶不住她,尖叫着跌做一堆。
“菲菲你快看佳佳怎么了!”
晏菲转身前扑,抓住瘦女孩的胳膊,另一只手敏捷环住她的肩膀,用力撑住她。景怡凑近时正听她冲病人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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