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赫听罢,应了一声,转身看向餐桌,见到穆黎那边基本没有动筷,眉头瞬间紧锁——大少你做那么多,太太又知道吗?
……
穆黎正在网上搜找穆氏云商在美国的业务信息时,突然响起敲门声,她心想大概是家佣送安神茶,便没有关闭网页,直接起身开门。
然而门一打开,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罗赫,他手中还端着一个保温盒。
“太太,您晚餐应该没有吃饱,我给您送一些夜宵来。”罗赫微笑着说道,打开了保温盒,露出的又是早晨吃过的方糕。
“谢谢。”穆黎道了谢,接过保温盒,正想要关门转身,就听到罗赫说:“可否借用太太一些时间,有些话想和太太说。”
话已言明,穆黎不便拒绝,侧身请了他进屋,把门轻轻合上。
罗赫一眼就瞧见了笔记本上没有关闭的网页,也猜测到了穆黎查这些的原因,他只当没看见,在桌前站立着。
“请坐下吧,罗特助。”穆黎把夜宵放在桌上,请罗赫坐下,“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罗赫入座,出于礼貌缓解气氛地淡然一笑,说道:“其实是想和太太说一些您所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说,小惜,又比如说,大少。”
穆黎甚是惊讶,罗赫可是蔺瑾谦的心腹,先前她问起过与小惜有关的东西,也问起过蔺瑾谦,他从来都是缄口不语,如今又怎么会主动提起?
罗赫看出了穆黎的惊讶,与其说看出,不如说是意料之中,于是他直言解释,“今晚在楼下听大少吩咐,又听太太那一番话,我才想要来找太太聊一聊,大少其实是不知道的,是我擅自做主。”
“既然是擅自做主,你不怕他知道了责怪你?”穆黎淡声反问。
罗赫只是咧嘴一笑,很是不以为意,“我对大少已经不仅仅是主仆情分,他更像我的一位兄长,我对他更多的是敬重,如果他要怪,那就怪吧,我只当是做弟弟的为自己兄长尽一份力。”
“这些年,你为他尽的力还少吗?”穆黎弯了弯唇,讥诮一笑,就连她自己都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凉薄。
罗赫仍是不以为意的神情,“会这么以为的人,都是不了解实情的人,太太,您也是。”
穆黎微微一惊,向来谨言慎行的罗赫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实在超乎意料。
罗赫又道:“言归正传吧,太太,今晚打扰您,是想和您聊一聊大少。”
“不是小惜吗?”
“我知道太太想知道和小惜有关的一切,您或许怀疑小惜便是当年那个无缘的孩子,但是——”他顿了顿,冷静的眸光直面穆黎,“太太您难道不认为,了解了大少想要了解小惜,会更容易?”
穆黎不作声,她对蔺瑾谦从不抱有幻想,不,刚嫁到梨花溪的时候,他对她彬彬有礼,宛如从书中走出的谦谦君子,那时她有过幻想,只是后来都烟消云散了。
罗赫看她不言语,但也没否认,便接着说道:“我不知道大少是否和您提起过当初坚持要娶您的原因,但今天,我想从这里说起。”
正文 第100章 他的隐忍皆是深情
穆黎依旧不出声,蔺瑾谦说过,可又什么用?她是不会相信他娶她仅仅因为“真实”,即便是罗赫再说一样的,她也不会相信。
他们主仆一场,连罗赫自己都承认,胜似兄弟,又怎么不会串通一气呢?
然而罗赫却是这样说的,硬生生动摇了她的怀疑,“事到如今,我与您说的一字一句都是真话,再说假的又有什么意义?其实只要太太您仔细地把前因后果思考一番,您就能发现其中端倪。”
“或许您以为,大少娶您是为了对付穆家,可依大少的实力,不娶您一样能对付穆家。所以这个念头,请您彻底打消。其次,我想说的,是大少为什么要对付穆家。”
“当年大少到者荷小镇,是机缘巧合,纯粹因为六少信誓旦旦的一番话,勾起了他的好奇心。那时他经历变故不久,意志消沉,情绪不稳,难得有这样一个圣地,他也想去散心。”
“结果就是在那儿,遇见了您。您可能不相信,但那真的是意外。大少从六少那儿听说了您的存在,可他从没打算要认识您,偏偏一到那儿,见到的第一人就是您。”
“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要打扰您的生活,我清楚记得他说起过的一句话,那是我问他,为何每天早晨都要到荷塘边散步?”
“您也知道,清晨的荷塘,湿气还重,对于一个双腿刚受伤的人来说,有害无利。可他却说,为了能看到一张纯粹干净的面孔,看到一颗善良纯洁的心灵。”
即便心里早已下了定论,不管罗赫说什么都不会听信,可听到这句话时,穆黎仍是猛然一震,文字的力量竟是如此之大,击中她的心扉,余音不绝。
罗赫还在讲述,此时却重重一叹,“您那时可能无法想象,但这么多年过去,您应该知道,世家之间恩怨复杂,人与人之间披着羊皮戴着面具,各自为利,真心真意又有几分?”
“大少会那么说,并不足为奇。如果他的目标是穆家,您又怎么会不知道当年他去过小镇?毕竟到了离开,他都没有惊扰您,不是吗?”
答案是“是”,如果不是蔺易胜在电话中激动地提起,责怪自己当年过失,她根本不会知道,蔺瑾谦曾去过者荷小镇,曾见过她。
“您之所以会在那不久后被接回容城,都是因为您的父亲。”罗赫继续道,“当年,您的父亲派了人跟去小镇,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不寻常,就向您的父亲透露,之后您就被接回小镇。”
“再后来,您也就知道了,本来您的父亲也想让您嫁入蔺家,大少除了顺势而为,另一个原因也是想珍惜想守住那份难得的干净。”
过往讲到这里,不过是照着蔺瑾谦的模具画了个圈,穆黎从微讶中醒过来,抬手制止了罗赫,神色透着些疲倦,“你不必说了,这些他都和我说过。”
此时换罗赫惊讶,数秒沉默过去,他几是笃定地说道:“所以,您是不相信吗?”
穆黎没再出声,不承认,却也不否认。
罗赫皱起了眉头,禁不住摇头叹息,“我能理解您不愿相信,毕竟当年发生的事情足够毁灭您对一切的信任,或许这辈子,不管再听到如何诚恳的话,您都很难去相信了。”
说到底,是她还不能从过往中走出,是她不够洒脱,不能够放下。这一点,穆黎无比清楚。
“可是,太太,不管您信不信,我都要把话说完。”罗赫忽而抬眸,坚定地看着她,情绪已微微激动,“当年的事情,纯粹是个意外!您从梨花溪出走后,大少立刻就派人去把您追回来,可追出去时,已经不见您的身影了!”
“自那以后,大少几乎夜不能眠,起先他动用自己的力量去找您,后来实在没办法,也不管事情闹大引发的后果,疯了似地联合几大家族一起找您啊!”
罗赫说得情难自已,几乎哽咽,不知是作为旁观者为那段经历感到心颤,还是为蔺瑾谦的付出而哀痛。
可穆黎却是荒凉,被困在暗地的灵魂,要怎么得到救赎?她微微仰起头,望着屋顶的灯,让那明亮的光能够照亮她的眼底。
“大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实意啊,太太!”罗赫吞下哽咽,又是悲恸喊道,“您耿耿于怀的,大概是意外早产那件事,大少是迟疑了,可他为什么迟疑,您想过吗?”
“倘若,他一开始便不想您生下孩子,为何不在找到您的时候,就进行引产?月份越大,危险越高,他无论如何是不会允许您出事儿的!”
“之所以默许您继续孕育那个孩子,是因为看到了您眼底的那丝希望,他知道,如果那个时候夺走了孩子,刚经历过重创的您,一定会随着孩子而去!”
“于是他把您禁在梨花溪,不许任何人探望,因为一旦让人来探望,极有可能引发意外,导致您失去那个孩子!他每做一个决定,都是从您的角度出发啊,太太!”
“可他最终还是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子流走!”自始至终沉默的穆黎,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她颤抖地喊,气息不稳,眼眶泛红,提及“孩子”二字,晶莹的泪水倏然滑落。
罗赫眼中亦是苦涩,更多的是哀痛,他握紧了双手,抿唇艰难道:“是,是大少迟疑了!因为他的迟疑,错过了最佳时机,导致孩子缺氧窒息,可是——”
猛然的,罗赫又顿住,像是被哽住般,他深深地呼吸,强忍着什么才又发出了声音,“可是,太太,您学习心理学这么些年,有想过他迟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这一问,竟是让穆黎愕住,泪水仍在跌落,她却似屏住了呼吸般,再无声响。
罗赫闭目,眉头紧拧,缓解了片刻,复又说道:“月份临近的那段时间,大少亦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他总在您睡到半夜的时候去看望您。”
“可每一次看到您的时候,您都是在做噩梦,梦里喊着救命,大少听了心痛,就开始犹豫默许您生下孩子是对是错,倘若生下了,那么您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出那段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