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蔺瑾谦,容城之内可谓人人敬仰,加之他失去行走能力之后,隐居在梨花溪,近几年鲜少露面,说起来便多了一种神秘之感。
然而对穆黎却并非如此。
正文 第3章 我要找妈妈
人生恍如一梦,大梦五六年。
时过境迁,她已不再是当年唯唯诺诺的胆怯少女,如今归来,只是为了料理母亲的身后事,至于她和蔺瑾谦之间的种种,是该了结了。
到达梨花溪门前,铁门自动打开,穆黎开车进去,罗赫等在门前,见她下车来,恭敬地唤了一声,“蔺太太。”
“蔺先生在哪儿?”穆黎站在梨花溪的别墅前问。
“大少在看书。”罗赫答道,顺手指了指庭院的方向。
那棵散发着古色香气的高大桂花树下,蔺瑾谦靠坐在轮椅里,腿上盖着一条深色羊绒薄毯,身旁煮着一壶清透的茶,很是悠闲地翻阅着书卷。
穆黎可以想到他的神态,必然是慵懒随性的,舒展着宛如一头享受阳光的森林之王。
穆黎走过去,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见他是一贯的无动于衷,便微抿唇角,露出一道微笑来,说道:“蔺先生,你好。”
蔺瑾谦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好”,仍专注地研读着繁复难懂的经文。
穆黎这才注意到,在他手上缠了一串佛珠,而虎口的地方还留着一个不深不浅却很是清晰的牙印。
这令她有些惊讶,五年不见,他竟然研习起佛经来?再看他全身,已不似五年前那般充斥着戾气,而是一股淡淡的、漠然的,却也让人觉得更加疏远的气息。
愕然中,听闻蔺瑾谦状似无意地问道:“过了这些年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我母亲过世了,我回来送她最后一程。”顿了顿,她勇敢地说出口,“顺便和你离婚。”
蔺瑾谦翻阅经文的手顿住,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
五年不见,岁月似乎在这个男人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不过是让他看起来更高深莫测,许是常年幽居于梨花溪,过着深入简出的日子,他面色白皙,五官俊美不似凡物。
偏偏是这样一个人,将她的人生推入了万劫不复。
“离婚的事儿是该办一办了,你有要求可以提,在合理的情况下,让律师先草拟协议。”沉默了半晌,蔺瑾谦不痛不痒地说道,复又低下头去翻看经文。
穆黎微微眯眼,庭院中姹紫嫣红的蔷薇让她有些不适,她强忍住翻腾的回忆,简短地说道:“我没有什么要求,协议拟好了给我签字就行。”
蔺瑾谦“嗯”了一声,似乎也不想说什么了,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斯文淡漠地说道:“你走吧,协议拟好了我让罗赫联系你。你母亲的事儿,请节哀。”
“谢谢。”穆黎说完,提着包转身快步走出了庭院。
脚下踩着青石板,一路穿过盛放的蔷薇,她心惊肉跳,那些被岁月和时光深埋的暗黑秘密在血液深处鼓动着,叫嚣着,似乎要冲破血管冒出来。
当年,她便是在这些青石板上不慎跌倒,导致意外早产。
而那时,蔺瑾谦坐在轮椅上,目光森冷地看着她痛苦不堪却无动于衷,沉默了半晌,才吩咐罗赫送她去医院。
一路走出了庭院,她扶着车身大口大口地调整呼吸。
此间有车子驶入,在她的不远处停下,就见一个家佣下车,抱了一个小女孩儿,那小女孩儿趴在她肩膀上哭啼。
“我要找妈妈,我要找妈妈!”
小女孩哭着抬起头来,齐齐的刘海下,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脸色有些白发,却依然遮掩不了她的可爱灵气。
穆黎的身子猛地一震,提在手里的包掉在了地上,她情不自禁地上前,跟在哄抱孩子的女佣身后,一路上步履踉跄,仿佛每迈一步都会跌倒。
女佣抱着孩子进了庭院,穆黎止步于庭院外,藏身在茂盛的花丛树木后,眼看着蔺瑾谦把孩子接了过去,难得露出了微笑,抱在怀里耐心地哄着。
小女孩儿仍不停地哭吵着,“我要找妈妈,我要妈妈,爸爸,我要妈妈。”
蔺瑾谦淡漠的声音传来,“小惜乖,你很快就会有妈妈,妈妈很快就会来看你了。”
小女孩儿哭啼地揉着泪眼,埋怨地喃喃,“可是妈妈从来都不来看我,她不知道小惜很想她吗?”
正文 第4章 等着我来娶你
蔺瑾谦不再说话,怜惜地为小女孩儿逝去泪痕,把佣人唤过来,交代了几句,便让佣人把小女孩儿抱进了屋子。
庭院里只剩他一人,穆黎仓皇地冲出了树丛,浑身不可遏制地颤抖着,声音暗哑哽咽地问道:“那个孩子——”
“那是蔺家的孩子。”蔺瑾谦端起茶水,景德镇出产的上等青花盖碗杯,瓷身细腻光滑,映衬出穆黎苍白的脸来,“你的孩子五年前就已经死了,你忘了?还是你想那个耻辱继续留着,让蔺家穆家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穆黎的脸瞬间白得近乎透明,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深秋时节桂花还有残留的香气,阳光从树叶中漏下斑驳的光影,让人有些晕眩,她闭上眼,强压下那些翻涌的记忆。
蔺瑾谦似乎以为她不相信他说的话,又补充了一句,“关于这个孩子,你可以去问问你父亲,穆家的任何一个人,甚至是你的旧情人,我的弟弟,蔺易胜。”
穆黎抬眸看向蔺瑾谦,他仍是冷酷地坐在轮椅里,提起往事面无表情,穆黎紧抿着唇,知道与这个男人多说无益,便扭头逃也似地离开了梨花溪。
车子沿着海边宽敞的道路飞快地行驶,小女孩儿哭啼着找妈妈的画面晃动在眼前。
那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进穆黎早已满目疮痍的心脏。
她开得恍惚了,连迎面何时驶来一辆车都没注意到,等她反应过来,忙一脚踩下刹车,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过,车子停在了道路中间。
与迎面的车子仅有不足十厘米的距离。
她紧紧地按着方向盘,有些呼吸不过来,耳边是孩子哭着喊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那些腐烂结痂的伤口又撕裂了。
此时,一个俊气的男子从对面的车子下来,步履缓慢迟疑地向穆黎走去。
他神色愕然,眸中的期待被惊喜一点点儿取代,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克制而沉痛着唤道:“阿黎——”
穆黎全身僵硬地抬头,脸色苍白如纸地看向车外的男人,手心冒汗,按住方向盘的双手不住地颤抖起来。
“真的是你啊,阿黎?”俊气的男子近乎喜极而泣,眼中的苦痛深浓,仿佛要溢出来,“我一听说你要回来,就立马过来找你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真好,真好。”
穆黎看着冷风中痴痴望着她的英俊男子,垂下眼去,逼散眸中的氤氲,沉沉地呼出一口气,适才开门下车,淡漠地与他相对,微微一笑,说道:“阿胜,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蔺易胜因她简单的问候不能自已地战栗着,一眨不眨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儿。
时处深秋,她穿着棉质的白色衬衫、灰色长裙,蔺易胜感觉有些晕眩,这一见,恍如隔世。
他上前走了几步,很是迫不及待,穆黎却不动声色往后退,与他拉出一段安全范围的距离来。
蔺易胜蹙眉,眼神沉痛地看着她退去的步伐,有些难以置信,昔年与他牵手飞奔的阿黎,不忍离别紧紧相拥的阿黎,竟会有远离他的一天。
“阿黎,这些年来,你过得好吗?”掸去了眼中的忧伤,蔺易胜努力微笑着问。
穆黎抿了抿唇,褐瞳如水,许久才淡淡地回了一句,“我很好。”
蔺易胜却被这三个字刺痛,哽咽着低下了头,大口大口地调整着呼吸,时隔这么多年再见,他宁愿她打他咬他,撕心裂肺地哭喊,也好过这样平淡如水。
“对不起,阿黎。”蔺易胜声音颤抖地说,“我会娶你,你等我,好吗?”
穆黎轻弯唇弧,抿出一抹浅淡的微笑,她垂眸,轻轻地说:“阿胜,我这次回来,因为我母亲过世了。我没赶上见她最后一面。”
她抬眼看向他,眼底伤痛展露无遗。一切已经为时过晚。
蔺易胜浑身颤抖,高大的身子无力地晃动,他攥紧了拳头,哽咽着问道:“你在恨我吗?”
穆黎垂眸,摇头,终是沉默以对。
蔺易胜看着她,心头如压了千万斤重的石头,“阿黎,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等我得到继承权,等我真正的强大起来,我们就结婚。”
正文 第5章 当年的真相
穆黎这才想起来,如今的蔺易胜已不再是曾经骑自行车载她的阳光少年,多年的蛰伏与隐忍,终于就要得到他梦寐以求的蔺氏继承权。
而这一切都与她再无关系。
海浪翻滚,声音轰响,她别过脸去,低低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刚刚看到那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