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好孩子,是个好姑娘,刘缉有福气。”
这下吴子施也说不出话了,低着头,脸更红了。
“来,这几个孩子,喝水。真是麻烦你们了,我这老头子,已经很久不过生日了。没想到还有人念着,今天你们来,我啊,高兴。”
虽然已经退休多年,但是多年的教学让季秋阳对于后辈有一种天然的唠叨。话没说几句就变成了一趟大型人生授课。人怕行错路,一步错,步步错,时时刻刻有教诲,这是教育者天生的悯然。
“《孟子》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凡事一定要坚持。”
“‘恃德者昌,恃力者亡’品行是一个人最重要的。所谓教育者最关注的也应当是一个人的品行。”
……
“唉,人老了,话也啰嗦了,总是想多说几句。‘苦言药也,甘言疾也’,我也知道你们年轻人不爱听这些。”
季秋阳笑了笑,神色落寞,摆摆手。
“‘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不耻禄之不多,而忧智之不博。’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句话。不说了,不说了。切蛋糕吧。”
老人乏了,话也说了不少,切蛋糕就意味着该告辞了。
夏果先前从阮碧曼口中得知了她等待的人的姓名,但是世上的事巧合太多,万一不是,一场空欢喜对于阮碧曼怕是个沉重打击,也不敢先说,就想着今天来再确定一下。
“老校长,您认识阮碧曼吗?”眼看着众人在拘谨中打算去切蛋糕,夏果赶在众人动前连忙轻声问了出来。阮碧曼的名字还是夏果那天特意问的。
季秋阳神色不辨,扶着椅子把手缓缓站了起来。他直直看着前方,弓背佝偻,没了初见面时的抖擞精神。
“你说,说,谁?”
“阮碧曼,春草碧色,蛾眉曼睩。”
季秋阳的身子止不住地晃了几晃,全靠身旁的椅子才没有倒下。夏果赶紧过去扶着他坐下。
“碧曼,碧曼,你见到她了?”季秋阳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声音猛地一个拔高,让人听着心悸。
“植物基地,阮奶奶住在植物基地。”夏果如实道来,就看到季秋阳站起,蹒跚走进自己的房间,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相框。
方形相框里是一张黑白照片,即使很多年了,照片保存的依旧完好。一个少女对着镜头巧笑倩兮,依稀可见阮碧曼年轻的模样。
“是她吗?”季秋阳举起相框让夏果辨认。还没等她说话,又收了起来抱在怀中。
“不,不,这是五十年前的照片了。她在哪儿?带我过去。”
夏果没有理由拒绝。
到达植物基地的时候快十一点了,正是烈日当头的时候。
夏果扶着季秋阳一步一步走过去,快到小院门口的时候,季秋阳松开夏果的搀扶,整了整中山装的衣领,昂首挺胸,自己走入小院。
阮碧曼在浇花,听到动静后回头,没看见后头跟着的几个年轻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最前面的季秋阳,嘭的一声,水壶落地。
季秋阳就站在门口,一步也没敢往前走,近乡情怯,此时比近乡的情绪又怯了数倍。
“碧曼”一开口,声音嘶哑,像许久不曾说过话。
阮碧曼没有言语,她呆呆地看着季秋阳,随即背过身去,仿佛一场梦,看见了虚幻的人影,不敢相信又怕幻想消失。
季秋阳走过去,脚步踉跄,又喊了一声“碧曼”。声音比刚才清亮了一些,但饱含着半个世纪的沉重,让人听着喘不过气来。
阮碧曼背影僵住了,终于转过身来。
“明之”,只单单喊了一个名字,泪水滚滚,泣不成声。
这世间的久别重逢,是扯不断的一根情丝。
夏果摸摸眼角,有几滴湿润,她突然想起了泰戈尔的一句诗:“长日尽处,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将看到我的伤痕,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
夏果转身退出这个小院,没有回宿舍,而是来到了校园里的一处秘密基地。
安城农业大学绿化率很高,在小院西边的一片树林中有一个小亭子,偶尔会有人在这里背书。再往里走,只有一条细窄的小径可以出入,能看到一个荒废的石桌和石凳,是夏果发现的一处秘密基地,真正的人烟罕至。
“第二个任务完成,恭喜。”类似的话,上一次是提醒,这一次是祝贺。
“谢谢。”夏果拿纸擦了一下就直接坐在了石凳上,从这看四周都是树,这一方天地像突然多出来的一个空间或者专门僻出来的场所。
“这里很安静。”
“嗯,当时不经意发现的,想自己待着的时候就来坐坐。”夏果又拿纸擦擦石桌,趴了上去。
“你不开心。”陈述语句。
“我没有不开心。”夏果语气淡淡,回的很快,顿了顿,问云枫又像自言自语,
“两位老人接下来会怎么样?两个人都一辈子没有结婚,都在等对方。阮奶奶住在植物园是因为那是当年她家旧址,她告诉过季爷爷。季爷爷一辈子在县城中学是因为怕阮奶奶找不到他,退休专门来安城也是因为这里是阮奶奶家所在的地方。”
“我不知道。”云枫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他也是第一回看到跨越半个世纪的等待。而阮奶奶心中,再次相见就是她毕生夙愿的完成。
“我,真的没有不开心。只是心里有点堵。云枫,你是系统,你不懂,人类的情绪很复杂,人世间的事情也是最说不准的。”
夏果笑了笑,回复了一点活力。
“我感到遗憾,生离死别是最痛苦的事情。尤其是两个相爱、重诺,而且怀有赤子之心的人。我敬佩阮奶奶和季爷爷,也就更为他们难过。”
“他们已经相见了。”云枫绞尽脑汁在想一句安慰的话。“你帮助了他们。”
“我并没有做什么,是上天让他们再见面的。可即使相见,半个世纪的遗憾,一生就这么过去了。这不公平。”声线冷淡,听之肃然。
“他们已经相见了。”云枫把声音放柔一些,又说了一遍这句话,希望夏果能听到心里。
“是,他们相见了。是啊,他们相见了。”夏果重复两遍,说出了声,喃喃低语,柔情无限。
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公平,更没有事事圆满。求仁得仁,最终结果是他们夙愿得偿,旁人纠结有什么意思,况且我们以为的圆满未必圆满。
“谈恋爱真是麻烦,风险也大。”
夏果嘟囔了一句。她想通了,就不在意了。本身也不是什么情绪太多的人,因为这件事参与太多,才被影响深了一些。
“云枫,真的没有什么商场吗?难道单身狗系统就是自己做任务?而且有时候的狗粮还带着冰碴子?”夏果又变成了以前的夏果,从趴着变成单手撑着下巴,有精力思考系统能做什么,还有火力质问云枫。
云枫看她又开始闹,正想回答,就感觉到有一道危险气息袭来。
“有人来了,小心!”
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夏果身侧,手中握着一把长剑。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故事会稍微长一些~
☆、近者爱不得1
夏果还在呆坐着,没反应过来云枫在喊什么,接着就看到了目前这个人。
一袭白衣大氅,身形偏瘦,头发快要齐肩,但偏偏不显阴柔,仿若翩翩公子。
即使他手中握着一把剑,指向夏果,嘴角也是噙着笑意,让人如沐春风。因为眼前人的模样,夏果竟然没有一丝危机感,更像是自己误入了一个剧组。
剑鞘并未拔出,白衣人也只是虚虚一指便收回了剑,坐在了夏果对面。坐姿端正,仪态良好。
“幸会,在下汪瞒。”声音温和亲切,笑盈盈地看着夏果,可说这话时,夏果从这个笑容里敏锐地感觉到了不适,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温和的太过,让夏果打了个寒战。
“幸会。”夏果也坐端正,强自镇定地回答,却不透漏自己的名字。
“呵呵,夏果。”汪瞒轻笑了一声,笑容更大了,夏果两个字抑扬顿挫,仿佛这个名字颇有趣味。
“这是谁?”像被毒蛇盯上,甫见面时的温和,现在在夏果眼中都是阴鸷,好似看见红色的舌头吐着信子,夏果急忙问云枫。
“他要干什么?他怎么突然出现的?”人面对危险时有本能的恐惧。
“他伤不了你,别怕。”这件事情太过复杂,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也不能跟夏果解释。但这句话过于苍白,无法让人信服。
“系统……完成两个任务,系统有自动保护功能,可以保障你的人身安全。”云枫只能这样说来使夏果信服。
他能力恢复两成,确实回来了一点能力,也不算说谎。而且,汪瞒本来也伤不了夏果。
夏果淡定了一些,但这人身上开始散发一种危险的气息。
“我这剑今日只是随手带出来,做做样子罢了。”汪瞒收住笑,捏死一只刚刚往身上撞的飞虫。一个低头顿显阴沉,垂下的头发遮住眼睛,完全不似刚刚翩翩公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