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之十月初一的生辰,可我们相识这么久,我从没赶上。”
“这周六,又是明之的生日。”
季明之四处寻找,阮碧曼不知所踪。他手中只留下了他们出去玩时拍的几张照片。
阮碧曼累了,扶着藤椅的把手久久没有说话,将往事再回首,异国他乡的苦不算什么,怕的是一段渐渐苦涩的情,季明之文人,重诺。
夏果安静地退出了小院,给老人一个空间。
周三下午,夏果又去了一趟植物基地。可是阮碧曼只是在那一天才流露出一丝脆弱,这几天又变回了那个精致优雅爽利的老人,那个在回忆时不经意的少女般的微笑,仿佛只是夏果的错觉。
夏果静静站立在蓝花楹树下,蓝花楹的花语是:在绝望中等待爱情。
晚上,夏果在床上看书。
“这周六,养老院,一起去吧?”
吴子施笑嘻嘻的在宿舍里晃荡,提出的提议也让人摸不到头脑。
“养老院?是有什么活动吗?怎么突然想要去到养老院了?”韩萌首先发出疑惑。
“就,就是刘缉之前的那个事。”语气扭扭捏捏,说话吞吞吐吐。
刘缉初中是在当地县城念的,高中的时候才到市里面,也就那个时候遇到的吴子施。
县城是安城下边的一个附属县,经济发展一直比较缓慢,但是当地中学的教育水平却是邻近几个县中最好的,其原因就是当时的中学校长季秋阳。
季秋阳出身普通农户家庭,但父母对于读书极为执着,只有读书才能让孩子有出息,在当时那个时代,愣是供出来了一个大学生。
文化动荡之时,季秋阳大学还未念完就被分配到当地县城教书。他家里虽然就是贫下中农,但人人自危过的也不是很轻松。
对于当时的事情,个人之力无法逆转,痛心疾首之时只能努力让学校里的孩子多学点有用的知识。
他在自己最大的限度之内,艰难地授课。教书育人,最重要的是教人的品行。
十年之中,县城中学是季秋阳以一己之力维持了下来的,途中也不乏遭受一些冤屈,而他一直撑了下来,也终于看到了那丝曙光。高考恢复后,他成为了中学校长,并且一直担任这个职位直到退休。
“刘缉很尊重这位老校长,所以老校长说不用告诉别人,他也就一句话都不说,任由我误会。”吴子施简单地讲了一下。
“哇,这校长好厉害,很了不起!”韩萌对于知识分子有天生的崇敬。
“嗯,为什么住在养老院,家人呢?”孙兮对于老人住养老院这个事情比较关注。
“没有家人。父母长辈都很早就去世了。家里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但是那些年都散了。老校长一辈子没有娶妻生子,所以退休之后自己去了养老院。”
又是一个奉献了自己终身,而老年孤苦的人。
夏果听过阮碧曼的故事后,再听季秋阳的故事,觉得这二人都令人敬佩,有着自己崇高的信仰,并为此而坚持一生,但情绪就更加低落了。
“不过刘缉说这养老院环境挺好的,里面住着很多高级知识分子,而且老校长一生桃李天下,也很多学生。不过近些年深居简出从,去看望他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那厢吴子施还在继续说着,这边躺在床上的夏果有点漫不经心。
她还捧着那本《中国植物志》在看,妄图从蓝花楹的花和叶中找出一丝线索。
“云枫,完成任务有提示吗?大海捞针,我去哪里找?”信息知道的太少,让夏果有点烦躁,情绪压抑,声线依旧平淡。
“没有,该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尽自己努力,然后等。”云枫心里也没有底,但是他现在的力量还没有办法进行演算。
“还有五天,完成不任务会死。”很冷静的一个叙述。
“对不起。”又是一句对不起,但云枫却不能直接告诉夏果什么。她承受着莫名其妙死亡的压力,她可能连死亡是什么都不太明白,她本来是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却被拉进这件事情之中,她应该是欢乐的,但大多时候是沉默的。
“一切自有安排,夏果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沉着的语气,让夏果浮躁的心沉淀。
其实多大一件事呢。自己再努力一把,一定可以的。就像一个通关任务,线索可能已经出现,只是还没有注意到。
“嗯。异常既然已经出现,很快就会找到季老先生的。”云枫很笃定,他说什么都像真的一样,很有哄骗人的本事。
“好。”夏果柔柔地应了一声,安心了,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果果,看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那我们说好了,周六上午大家一起过去啊。”吴子施刚刚坐在凳子上讲养老院的事,刚讲完就受到夏果的美颜冲击,直接愣了一下。
“啊,刚刚没听见,去养老院干嘛?”夏果抬起头,有点不明所以。
“我半天都白讲了!去过生日!”吴子施恶狠狠地走过去,收了夏果的书合起来放到了书桌上。
“生日?这周六的生日?”夏果忍不住想开个脑洞。
“嗯,对,这周六。刘缉已经跟老校长说过了。”
“他也是上个星期四学校去敬老院做公益的时候,发现了老校长住在那儿。之前从别人那里了解到的,一直都记着老校长的生日,想着快到了一查日历,正好就是这周六。所以就约了这周六给老校长过生日。上个星期他突然爽约就是因为定下了这件事,想把这个月的放风排到这周。”
夏果刚刚没好好听,吴子施简单地跟她又说了一遍。
“后来我不是生气了吗,刘缉就去跟老校长打电话,说是能不能告诉女朋友这件事,想带几个人一起来庆生。想着,老人家年纪大了,应该也喜欢热闹。还说,也想,想让老校长也见见我。”话到最后都飘了,声音小的显然是不好意思了。
“见家长!不错不错!嗯,这位老先生叫什么名字?”夏果想验证一下。
“嗯,刘缉说,老先生姓季,好像叫做季……季秋阳。”
☆、爱者生别离5
刘缉现在上军校,有担当,算得上个好男儿还是全凭初中时候的老校长的教诲。
青春期时候的少年,都很有血性,也容易走歪路。刘缉上初中的时候,虽然县城经济还是很一般,但是毕竟是经济高速发展的时代,家家户户供得起读书,咬咬牙让孩子过得都不差。而且计划生育查的严,只有一个孩子。
游戏厅、网吧那个时候特别兴起,刘缉人聪明,胆大,刚进初中直接迷上了这些东西,而且性格又犟,父母那个时候根本管不过来,不听管教。
又一次逃课出去玩,跟着游戏厅的小混混有了争执,直接打了起来。刘缉虽然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心里还是有点怵。听到警察来了赶紧跑了,身上都带着伤,嘴巴脸上都破皮流血,胳膊腿上青紫一片。
不敢回家,怕被骂也嫌烦,回学校也不想回去,最后还是要被叫家长。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学校附近的一所房子。在县城中学的后门附近,一间平房带个小院。
这就是当时的校长季秋阳的住所。那个时候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对于学校不怎么管事,只有重大决策才会负责。
说来也是巧,新校长人选通知都下发了好几次,但是每次到上任的时候都有变动,出了这事,出了那事。所以季秋阳在到达退休年龄之后又拖了好几年。如今新校长的通知又下来了,只等新校长正式过来,季秋阳就退休。
刘缉转到这里的时候,季秋阳正在给院子里的花浇水。他一生尤爱花花草草,将不大的院落中打理的井井有序,各类花草竞相开放。
“孩子,过来,来坐一会。”季秋阳的视力还很好,一眼看到了刘缉,尤其他还穿着县城中学的校服。
听到这慈祥的声音,刘缉对长辈还是很有礼貌的,就走了过去。
老人家身形清瘦,显现出文人的清贵气质,十分温和。
季秋阳给刘缉倒了杯水,让他在院子中坐一会,然后继续浇花。
他教了一辈子书,一眼就看出这个孩子戾气很重。青少年的三观还未形成,对于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诉求与不满,青春期的叛逆不好好疏导对一个人的一生都有影响。
季秋阳也没有对刘缉说什么,只是让他在这里坐会,看会花,帮自己研磨。并且让他每天不想上课的时候就过来。
刘缉连续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两个人之间也越来越默契。季秋阳给刘缉讲故事,讲自己曾经的过往,讲那些年读书、授课,保护这所学校的往事。
一腔热血,心之所向。乱世有枭雄,盛世有英雄。
老校长跟刘缉说了很多,他记住了两句话。
“所玩者小,所系者大。所乐者浅,所患者深。”
“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老校长不久后就退休了,刘缉戾气消散,寻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和信仰,高考报考了军校。
可惜的是,季秋阳退休后便离开了县城,刘缉后来再想去拜访却一直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