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明白景源这是要闹哪一出,不放心赶过来探探究竟。
“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我是孤儿。”苏婵眸色平静地看着对面保养得宜的贵妇,声音浅淡,“我叫苏婵。”
周绮丽眉头皱得更深了。
苏婵见状有些想笑,时隔多年,她还是习惯用那种挑剔的眼神看人。
很显然,周绮丽已经不记得她了。
也是,那时候她装乖巧活泼扑在她腿上,企图像别的孩子一样被有钱人家领养,却因为弄脏她的高定衣裙而被一下掼到地上。无非得了一个鄙薄的眼神而已,哪里值得被记住呢。
像苏婵这种健全的孩子,在孤儿院里相对而言还是很吃香的,也不是没有过希望领养她的人。
但她的弟弟小远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苏婵做不到扔下小远不管,而领养人的经济条件不足以支撑同时抚养两个孩子,并且其中一个可能随时面临死亡和巨额医药费。
护工阿姨告诉她,周绮丽是慈善企业家景董事长的妻子,景业集团成立了公益基金会,集团年收入的固定份额会拨作公益基金,这家孤儿院便是由他们资助创办的。
苏婵收起了与生俱来的乖戾性情,努力想要讨好她,希望有幸和弟弟一起被收养。结果,呵。
“你跟景源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周绮丽始终没有开口让苏婵坐下,这架势有点像审讯犯人。在客厅打扫的女佣手下不停,但都是支起耳朵听。
苏婵觉得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她腼腆一笑,“前不久刚认识的,我偷了他的钱包,他戳穿我装瞎算命,一来一往扯平了,算是不打不相识。”
“你说什么?”周绮丽目瞪口呆,她从没见过苏婵这种厚颜无耻的人。
她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所以你是小偷?”
苏婵歪着脑袋,一脸无辜,“对啊。”
毫无愧色,真是不知羞耻!
周绮丽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扭头喊,“陈姐,给景源打电话!现在就打,我倒要问问他,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带!”
这话摆明是冲着苏婵骂的,女佣收拾完毕退出客厅,只有陈妈和陈悦母子互通眼色。
苏婵像是听不懂那话里的意思,没事儿人一样自己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托着腮等着接通电话。
景源刚处理完手边的文件,手机便振动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他直起身来划了接听。
“妈,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景源,你是不是存心让妈不痛快?你自己看看你这都往家里带的什么人!收养一个小偷,亏你想的出来!”
景源蹙眉,“您听谁说的?”
“她自己承认的!要不是警察局的人今天打电话到家里来问办理收养手续的事儿,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景源,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绮丽被气得不轻,景源顿了顿,解释道:“不是什么大事,她是孤儿,刚好遇着了,养着也不费什么劲儿。”
“好好的你怎么想起来资助孤儿了?”周绮丽百思不得其解。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一会儿,景源的声线如古井平静无波,“大概是因为在孤儿院生活过一段时间,对孤儿多一点同情心吧。”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周绮丽像是被噎住了,半晌才接着道:“那也不能收养一个小偷啊,年纪不大心术不正……”
“她本性不坏,只是没人管教,迫于生计无奈为之。”
“你倒是会为她推脱,也不知道怎么就入了你的眼。”周绮丽见景源处处维护这丫头,更加不满,“你要是真想收养孤儿,那就去福利院正儿八经挑一个孩子。话又说回来,你现在又不符合领养条件,你想怎么安置这个苏婵?”
“寄养在谁名下没什么所谓,这个您不用操心了,我会解决的。”
周绮丽闻言便要反驳,然而眸光一转,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陈妈身上,灵光一闪。
“那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周绮丽招手叫陈妈过来,“不如你就把这个苏婵寄养在陈姐名下吧,以后交给陈姐管教,让她住在御景山庄也可以,不过不劳而获可不行。”
景源没说话,周绮丽继续道:“这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儿,让她自食其力吧。”
“没人问下我的意见吗?”苏婵踢开椅子站起身来,“你大概是误会了,我可不稀罕被任何人收养,是你儿子强行把我关在这里,如果你能说服他放我出去,我感激不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您不要过问了”,景源一句话决定了苏婵的去留,“就按照您说的办,苏婵就寄养在陈妈名下,其他的以后再跟您解释。我还有文件要处理,先挂了。”
“夫人,这……”陈妈见周绮丽挂断电话,一脸为难地走上前去。
周绮丽瞪了一眼苏婵,转眸冲陈妈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抚养费景源自然会打给你,只是借你个名头而已,你就当这里多了个女佣,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苏婵当然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
入夜,她猫着腰溜出去关掉整栋别墅的总电闸,撤了防御系统,御景山庄的警卫措施对她来说难度不大,这两天摸索了个大概。
别墅的围墙不算高,没了警报,翻这种墙头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但是苏婵受到了惊吓。
漆黑的夜,做贼心虚的苏婵刚要伸手扒住墙头,冷不丁被一只手从背后轻轻拍了下左侧肩膀,苏婵吓得跳起来,惊叫声却被死死捂在口中。
“是我是我,你个胆小鬼,怕个什么劲儿。”神医掀开黑色的斗篷,一脸嫌弃地看着苏婵魂不附体的样子。
回过神儿来的苏婵险些被气得背过气儿去,怕惊动别墅里的人,苏婵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但表情仍极尽狰狞,“死老头儿你有病吧!知不知道什么叫人吓人吓死人!”
神医纠正她,“你一个万年老妖精……”
“你闭嘴!”苏婵一脸凶恶,“你来干嘛?我被困在这里好几天,也没见你关心我一下,现在我差一点就逃脱了,你来搅什么局!”
神医吹胡子瞪眼,“我当然是来帮你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告诉你啊,你不能走,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必须留下来!”
“什么?!”
苏婵险些喊出声来,神医连忙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
“你这是想趁机整我吧?”苏婵气炸,“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还要被别墅里的恶仆逼着在大太阳底下蹲在花圃里松土,很凄惨的,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啊!”
神医叹了口气,“那有什么办法,种如是因得如是果,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为什么想不开去弑神。”
“你在说什么?”苏婵不明就里,“跟那个有什么关系?”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神医正色起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我为什么插手人间事,干预景源的生死么?其实,景源就是两千三百年前,那个被你夺走内丹的小道。”
“是他!”苏婵猛然醒悟,“原来如此……”
怪不得有这么多恩怨纠葛,原来都是前世注定。
神医点头,“没错,如果当年我不出手,他就又死在你手里一次,两次弑神之罪,你怕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苏婵闻言跌坐在地上,微微有些失神,“凭什么,他害死我弟弟,我为什么不能报仇?还有两千三百年前……我根本没想过夺他内丹,他中了妖毒,本来就该丧命于青城山,我不过是想帮他……”
她低声呢喃,一万年漫长的光阴早已教她看淡生死,但她还是不明白。
“我不明白,我还是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净空会杀了我?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一切?”
神医摸了摸她的头,“孩子,天道……不可说。净空他……他也入世了。”
第8章
“他到底在哪儿?”苏婵眸中隐隐有水光浮过,“我想见他。”
不是不恨的,可她空白的生命里只有他,只有那一袭天青色道袍。
当年神医救下景源的时候便不慎说漏了嘴,透露净空行迹。她独自一人游荡在人世间,吃了许多苦,但心里总有个念想。
想见他,不知缘由。
“我只是青城山一介散仙,哪儿知道这么多呢。机缘到了,总会遇见的。你只需记住,还了这笔债便能跳出轮回,千万不要因为你弟弟的死再加害景源,况且我早说过,这或许是误会……”
“不是误会!”苏婵打断他,“我亲耳听到他也参与其中,亲眼见到他拿了揭发小远逃跑的奖赏!”
神医摇了摇头不再多言,只敛起斗篷道:“我即将去昆仑山赴宴,你好好记住我说的话,苦也要忍着,切不要鲁莽行事了。”
半山别墅。
景源将手里的家教老师个人资料扔在玻璃茶几上。
“这些都不行”,景源搓了搓眉眼,面露疲态,“重新找,资历不是最重要的,随便一个合格的家教老师教她都绰绰有余,要的是能镇得住她的,她太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