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高兴地摸了摸脸,手中笔尖却在菜单上圈下茼蒿娃娃菜小菠菜和藕片。
底料上桌,是太极图一样的鸳鸯锅。
火红油亮的一面是季蓝的,清汤淡水那面被她请服务员朝向季豐那面。
她记得他少吃辛辣,其它还好,从小到大,次次火锅,次次清汤。
季蓝往头上套着红色的小围裙,防止待会儿衣服被溅上油汤,太煞风景。
刚一系好,夹了片薄薄的毛肚,比脑袋还长的筷子在热汤中涮了涮,听见对面季豐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辣,谁告诉你的?”
刚出过的吃的能烫掉舌头,季蓝牙齿一点点咬着,声音含糊地告诉他:“没人跟我说,我自己本来就知道啊。”
季豐没再多问,她也没多想。
季豐尝了几筷子就不动了,看着她吃。
也是凑巧,一行年轻有说有笑地过来,其中一个男孩子撞撞旁边的人,示意他朝某处看过来。
动作带动了同行的一名女孩,看见季蓝系着围裙带子的后腰盈盈一握,皮肤雪白,侧脸鼻梁笔直,下巴尖翘,模样非常惹眼。
女孩鄙视起身边的两只视觉动物,又奇怪地发觉,怎么越看越眼熟了。
正巧季蓝嫌长发碍事,两手举到脑后,手腕上的黑色发圈把头发扎了起来。
那张脸就看得更清晰了。
服务员领着他们就坐,赵明月在两张桌子外惊讶地指着她,又惊喜地叫出她的名字:“季蓝?!”
听到自己的名字,季蓝敏感地望向声源处,季豐的目光,也从她嫣红充血的嘴唇,转移到一身休闲装扮的赵明月身上。
很多人长大后就不好认了,但赵明月相貌让人深刻,眼皮天生和欧洲人一样宽,颧骨很高,上面还撒着小小的雀斑,再加上数年不便的齐刘海齐肩发,季蓝一眼就认出她了。
赵明月,这是她儿时的玩伴。
小时候每年过暑假,季蓝都会被工作繁忙的妈妈丢给外公外婆照看。
赵明月住在外婆家附近,那时候,她们每天都在一起玩。
长大后她在外地的学校寄宿,两人就一直没见过了,都现在,差不多已有十几年。
季蓝放下筷子,一瞬间,认识她,居然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明月?”在季豐的注视下,赵明月的名字比意识更先吐露出来,她没看到季豐思索的眼神。
对方一行,男男女女五六人。
赵明月让朋友们先过去,她留下和季蓝说会儿话。
“我刚就看你怎么这么眼熟,你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啊,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
赵明月从来都大大咧咧的,即便多年不见,性格热情,就不显得生疏了。
季蓝说:“白天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找你。”
赵明月仔仔细细看着她的脸庞,由衷地感叹:“啊,你怎么越来也漂亮了,可我呢还是老样子,怎么就没女大十八变呢?”
季蓝笑起来,说:“你家还在老地方吧,明天我去找你玩。”
“这是你男朋友?”赵明月连连点着头,看看一旁的季豐,声音放小了问她。
“是啊。”季蓝说。
季豐微微笑着,冲赵明月点点下巴。
他笑不至眼底,季蓝熟悉他这个样子,像在饭局上的应付敷衍。
季蓝心情好,平静的脸上少有这样飞扬的神采,服务员端来了饭后的水果和冰淇淋。
冰淇淋只有一份,她挖起一勺,欠身朝季豐递过去。
他神态不变,看不出是晴是阴。
递过去的勺子被不动声色的拒绝,季蓝把它重新放回玻璃碗中,不满意地问:“你怎么了?”
他对待她朋友的冷淡,她能理解成身份悬殊的疏离或傲慢,可为什么对她也变换了态度。
季豐不解释,不言语,定定地看着她。
季蓝也不示弱,非要和他分一个孰是孰非。
不远处传来那伙人的谈笑,赵明月声量高,倒在此时给了她一个解惑的提醒。
赵明月……
她现在是失忆的形象,她不应该认识赵明月。
季蓝眼睛里熊熊的火焰,偃旗息鼓,明一下暗一下地闪烁。
她低下眼,吃了几口索然无味的冰淇淋。
“我吃完了,我们回去吧。”
*
出租车上,两人皆是一句话也不说。
连司机也能察觉出后排冰窖一样的气氛,从车前镜看看他们。
车停在家门口,季蓝先一步下车,听见院子里听热闹的。
季豐拎着外套也进来时,他们像一对新人一样瞩目,接受几位长辈的谈论。
石桌上摆着楚河汉界,外公他们在下棋,季豐刚来就被即将战败的外公叫过去当救兵。
外婆在客厅看电视剧,小竹筐里盛着黄豆,她把坏的捡出来丢掉,留着好的明早榨豆浆。
季蓝从屋子里,看见季豐坐在一簇绿竹旁边,身旁围观着两三个安静观棋的伯伯。
他是更安静的,岔开腿坐在小小的石凳上,长长的手指捏过象棋,毫不迟疑地落子,引来对面伯伯的愁眉苦脸,自家外公反而旗开得胜。
季蓝往外望着,被外婆看到,就说:“蓝蓝,想玩你也去下一盘,以前不是跟外公学过吗?”
季蓝这就不看了,说:“都忘得差不多了,不去凑热闹了。”
她心事重重地捏了会儿豆子,心里烦躁,过了会儿跟外婆说:“晚饭吃多了,出去消消食。”
外婆认真看电视,让她散完步快点回来。
季蓝走到门口应了一声。
外公一个朋友问她:“蓝蓝,刚回来就要出去了?”
季蓝笑笑,说:“出去走走。”
旁人听到声音都看看她,唯独季豐,面色平淡地盯着棋局,一眼都不看过来。
他这反应,让季蓝的气越赌越大,用力带上木板门,那一震像打雷一样。
动静吓到了专心看棋的外公,看向门口,纳闷地说:“这蓝蓝,又是闹什么脾气?”
外公多精明,一眼看得出是小两口不愉快了,他虽年纪大,但很懂得年轻人打情骂俏的那一套,这多正常。
见季豐愣是没抬头,出子又准又狠,把对面长辈杀得片甲不留,外公看不下去了,犹豫了下,还是安慰道:“小豐啊,咱不痛快归不痛快,但面子,好歹要给你叔公留着点的。”
叔公:???
☆、第 35 章
天黑得快, 老人家睡也得早。季蓝回去时, 门口给她留了盏小灯, 吸引在这季节里苟延残喘的飞虫, 在灯泡下盘旋打转。
她拉了把灯绳, “咔啪”一声,光亮断掉, 摸黑去自己房间,开了门, 意外地看到,季豊在她房间。
知道来前就有石曼提前透露了他们的新关系,这给外婆省了事, 只收拾出一间房。
季豊倚在床头, 手里在翻她以前买的一本厚厚的书, 他看得很认真,眉眼安静。
知道她进来了,这分毫没有打扰到他。
季蓝背对他换上睡衣, 从卫生间洗漱完出来时,他已经躺下了。
季蓝握着毛巾一点点沾掉脸上的水珠,看看他把手心垫到脑后的水渍, 她湿漉漉的睫毛遮盖下来。
大概,他们现在是在冷战吧。
其实她早已忽略这茬事, 假装失忆事实出其不意地暴露,季豐一贯的冷静在这种情形下,尤其让她不适应。
倒不如来一场争吵的好, 她一直有着蛮横的权利。
季蓝掀开被子钻进去,侧身朝着外面。
季豐伸手,暗灭床头的落地灯。
房间黑里乎乎的,渐渐月光显了出来,就越发寂寥了。
几不可闻的,有人叹了叹气。
季蓝很少做梦,更没在梦中产生过大喜大悲的情绪。
这一次,她做了个奇怪的梦,她转换到了另一个空间。
她出现在一场豪华而且浪漫的婚礼上。
在这里,妈妈没死,她在妈妈身边,长到了如今的年纪。
她妈妈和石曼仍是好友,季豐便成了她没见过几次的人,说陌生,算不上,熟悉,更算不上。
就在这场婚礼上,她见到了季豐。
他是婚礼的主角,笔直地站在牧师身边,白色玫瑰堆砌了他身后的背景,他等着他的新娘款款走来。
在这里,他和封温修成正果了。
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在被人夺走的时候,她才更深刻地知道,自己拥有时,是多么的美好。
于是她的心现在被挖走了一大块,她丢失的可不仅仅是它。
在众多祝贺的亲友惊讶的目光里,她跑过去紧紧抓住季豐,告诉他,她才是和他在一起的人。
季豐用一种打量和疑惑的眼神看了她许久,他笑了下,语气礼貌且疏离,他告诉她:“抱歉,我不记得了。”
梦中惊醒的感觉,很像飞出去的灵魂猛得撞了回来。
季蓝缓了一会儿才适应回来。
还好,一切并不是梦中那样,她心口松了松,经过那里的呼吸终于顺畅。
她眼里没有残留的睡意,两手心捂在脸上搓了搓,看向床的另一侧,季豐那边的被子全被压到了她身下,他应该已经起来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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