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穆阳盯着那条红痕看了会儿,抬手帮她把散落的长发勾到耳后,又掖了掖毯子,这才起身拎着粥进了厨房。
……
曾希睡得不安稳,她做了个碎片式的梦,梦里有她不算完整的童年,有她青涩的少女时代,家里有妈妈奶奶曾望……过往的经历像走马灯一样掠过,那些记忆蚕食着她,引诱着她不断下坠,潜意识里她觉得醒来面对现实是一件可怖的事情,因此她甘于沉溺在那些虚无的回忆中。
“曾希,曾希……小希……”
曾希被摇醒,睁眼朦胧中看到林穆阳焦急的脸,她有一阵恍惚。
林穆阳关切地问:“做噩梦了?”
曾希稍清醒了些,她抬手摸了摸眼角,指尖触到了湿意。
她怔怔地摇摇头:“不,是美梦。”
说完她还笑了笑,笑里满是凄恻。
林穆阳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禁不住心头一凛,伸手揽她入怀,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一遍遍地拿手轻抚着她的背。
“难过别憋着。”
“奶奶……她出事那天还特地出来看我和小望了,她还、还给我做了长寿面……”
曾希埋在他胸口上,反复地说着那么几句话:“我平时应该、多关心她的……她之前就晕倒过,都怪我、都怪我……”
“不是你的错。”林穆阳神色间也有触动,他掌着她的双肩,低头见她满面泪水,抽过桌上的纸巾细心地帮她擦着。
“Lily姐和你说过我哥的事吧。”
曾希红着眼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点点头:“嗯。”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林穆阳眼神霎时有些沉重,语气也低糜了些,“我哥自杀那天其实我就在他身边。”
曾希惊得打了个嗝,蓦地瞪大双眼。
“我记得那天他突然说想吃甜点,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他喜甜,压力越大吃得越多。”林穆阳眉头皱着,似是陷进了不友好的回忆中,“那个时候,吕燕女士……”
他停了下:“就是我妈,她关着我哥不让他出门,只是因为我哥想带乐队去一个音乐节上演出,而她不乐意让他再碰音乐。”
曾希有些震惊,旋即想到之前吴莉提过他母亲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只是没料到到了这等地步。
“她限制了他的行动但是没有限制我的,我就出门买了一大袋的甜点,蛋糕、布丁、糖果……凡是我能想到的我都买了,我以为这些东西能让他高兴点。”
林穆阳表情淡得像是一张薄纸,隐忍又脆弱:“我哥看我带了这么多甜点回去果然笑了,他把所有的东西都吃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不顾形象地吃东西,我以为他只是想要发泄而已,谁知道……”
他声音里饱含痛苦:“他出事后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买那么多的甜点回去,会不会他就不会自杀,会不会他对这个世界还会有点存念。”
曾希听得心里闷闷的透不过气来,她能理解他的感受,那种无力挽回,千百次后悔自责,恨自己不能做到面面俱到的自我厌弃感,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死的人就那样死了,活着的人却极力在找他本该活下来的理由,哪怕多微不足道都可以拿它不断地鞭笞折磨自己,回环反复不眠不休。
林穆阳隐忍着情绪,声线颤抖:“离开的人我们没办法挽回,哪怕揽过所有的过错都没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活得更好而已。”
他近乎真挚地看着曾希:“知道吗?”
曾希眼眶又蓄满了泪,不过这次不是哀伤而是因共鸣而产生的感动。
“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无人等候也回来了
☆、五十六
五十六
林穆阳把打包回来的粥热了下后督促曾希把它喝了,她也不违逆,即使无甚胃口也仍是一口口地舀着往嘴里送。
中途林穆阳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曾希已经把粥喝完了,他让她去卧室里睡一觉,曾希想着那是他休息的地方,摇头拒绝后仍是窝在沙发上。
林穆阳没勉强,见她一觉醒后脸上倦色更甚,知道她还没睡饱却强打着精神。
他抱了把吉他坐在一旁随意拨着琴弦,弹着一首轻柔和缓的曲子。
曾希趴在沙发扶手上,被“小太阳”的光照得浑身暖洋洋的,耳边又听着他弹奏的催眠小曲儿,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林穆阳起身给她盖毯子,曾希睁了睁眼,他低声诱道:“听话,睡一会儿。”
许是这几天实在太过疲惫,曾希没多做抵抗就阖上眼沉沉地睡了。
林穆阳守着她,待她呼吸平缓规律时才起身离开。
他穿上外套离开了店,顺着门前的马路往前走,过了十字路口走进了一家咖啡店。
他很快就看到了坐在卡座里正端着咖啡杯啜饮着的吕燕。
林穆阳在她对面坐下,也不吭声,面无表情甚至有些不耐烦。
吕燕见到他,不慌不忙地抿了口咖啡,看着他嗔怪地说了句:“怎么越大越不懂礼貌了,见到妈妈也不问个好?”
她放下咖啡杯问他:“不点一杯?”
林穆阳冷淡地应道:“不用了,坐不了多久。”
吕燕听他这么说面上也没露出半分的不悦,仍是笑着说:“你一定要这么和妈妈说话吗?”
林穆阳不耐地皱了下眉:“找我什么事?”
吕燕手指在瓷杯上点了点,像平常人家母子聊天般亲昵地问:“谈了个女朋友?”
她这么问林穆阳一点都不意外,诚如他之前对李辛霏说的,就算她不告诉她,她也自能知道。从小到大,对于他和他哥,她就像是西游记里的千里眼顺风耳,但凡他们有一些风吹草动她都了如指掌。
她唯一失算的一次就是音乐节前他哥消失的那个星期。
“听说她家境不太好?”吕燕转了下杯子。
林穆阳眼神连着语气又冷了:“你别调查她。”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才是泼出去的水,怎么儿子胳膊肘还外拐的。”吕燕嘴角还扬着,只是这次的笑只是面部肌肉的扯动,她眼底并无一点笑意反倒带着薄愠。
“她是辛霏的舍友?”
她笑着,林穆阳的脸色更沉了。
他知道她这句话后面的含义。
“辛霏不好吗?人长得漂亮,修养好,身世也好。”吕燕说,“还这么喜欢你。”
林穆阳扯了下嘴角讥笑:“都什么年头了还搞企业联姻?你的公司还不够大?”
吕燕面色不改:“我是为你好,你玩可以,注意分寸。”
“玩?”林穆阳冷笑着顶回去,“你是让我学你前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当一只偷腥的猫?”
吕燕的嘴角往下扯平了些,但还是笑着的,这是她长期浸淫商场养成的习惯:“未尝不可以。”
林穆阳觉得反感,冷道:“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吕燕回道,“她不合适。”
又来了,这种妄自尊大自以为高姿态的语气。
林穆阳嗤笑:“怎么不合适,她的家庭?我也不是什么高贵的公子哥。”
“你是我的孩子,以后公司会是你的。”
他们在对峙拉扯,彼此互不退让,林穆阳问她:“还记得以前你和哥这么说的时候他怎么回你的吗?”
他决然地说:“我的回答和他一样。”
吕燕的神情这才有了些变化。
她回想起林穆天和她矛盾最激烈的时候,她把他禁足在家,一开始他还会和她争吵,三番几次都没得到她的回应后,他开始沉默。
她以为他听话了服输了,她以公司为饵劝诱他,可他却告诉她他只想做音乐。
思及此,吕燕终于拉平了嘴角,她克制着起伏的情绪,看着他说:“你和你哥不一样。”
“当然。”林穆阳磨着牙槽狠道,“你关不住我。”
吕燕看着他的脸,恍惚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们两兄弟仅差了三岁,长着两张极相似的脸,五官都随她。可两个人的性子却相去甚远,哥哥性子弱,优柔善感,和他爸一脉相承。弟弟性子烈,刚强执拗,性格和她太像。
吕燕指腹在咖啡杯边缘划了下,眼睛往他肩膀那瞟了眼,他那里至今还留着被玻璃划拉开的伤疤。
他们兄弟两个连不服管教都天差地别。
“乐器店生意怎么样?”
林穆阳毫不诧异,她能把见面地点定在这无非就是想告诉他,他什么也瞒不住,她就是如来佛,他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还不错。”
“你不听我的话,以后就打算靠这家小店生活?”
林穆阳肩一耸,学着她的口气说:“未尝不可以。”
“穆阳!”吕燕胸口猛地起伏了下,她意识到此时是在公共场合因此克制着情绪,“你能不能成熟点,你还要像这样不务正业多久?”
林穆阳沉着应道:“音乐就是我的事业。”
“不可能。”吕燕截然道,“你平时玩玩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当成事业绝对不行。”
她厉声道:“别以为我现在没办法管你!”
“你有,你当然有。”林穆阳冷笑,双目里迸出冷光,“可是你不敢,已经逼死了一个儿子,你怕再逼死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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