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乡下太太和新派小姐 (为伊憔悴)

　　关平生有他的想法，叔叔家里两个姨太太还年轻，住久了不方便，叔叔跟婶娘闹离婚，他夹在中间，有心向着婶娘和堂妹，那边是自己亲叔叔，他没能力管，不如搬出来。
　　边说到了宿舍，宿舍在二楼，房间宽敞，有淋浴，电灯，四张床，有两张床上已经放了东西，先来了两个学生站上，看见他们进门，站起来，其中一个穿灰青长褂的年轻人热情地伸出手，“认识一下，我叫钟涛。”
　　关平生握了握钟涛的手，“关平生。”
　　另一个穿学生制服的男同学，也伸出手，“冯少染，多多关照。”
　　“彼此，彼此。”关平生与他握手，也客气地说。
　　关琼枝扫了一眼宿舍里剩下两张空床，一张床靠门口，一张靠窗户。
　　钟涛指着里面靠窗自己对面的一张床铺说；“你不如住这张床。”
　　“好！”
　　男生不挑拣，关平生叫老汪把行李放在靠窗的床上。
　　关琼枝看床铺侧面有个窗户，趴着朝外看看，“哥，你早起睁开眼就能看见外面的山。”
　　西侧窗户看见远处的山峦，还有一条河。
　　“关同学，这是你妹妹？”
　　钟涛问。
　　“是我堂妹。”
　　“关小姐以后也考我们大学吧？”
　　钟涛善谈，初次见面自来熟。
　　“我以后想考金陵女子大学。”
　　关琼枝歪着头，声音娇软，钟涛喜欢这个率真的小姑娘，“有理想，有志向，新时代的女性。”
　　民国已经有男女同校，东南是少数男女同校的大学。
　　冯少染靠在床头看书，沉默寡言，抬头看了关琼枝一眼。
　　铺好床铺，东西归置好了，已经快中午了，钟涛热情地说；“学校食堂开饭了，关同学，你婶娘和妹妹吃了饭再回去吧？”
　　余素贞正想看看学校伙食，如果伙食不好，劝关平生回家吃住，答应去食堂吃。
　　暑假期间，学校人不多，零星同学在食堂里打饭，关平生买了饭票，学生食堂每餐八个菜，流水牌写着每日菜名，营养均衡，荤素搭配。
　　关平生拿饭盒多打了几个菜，跟婶娘堂妹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吃，司机老王一块吃，红烧肉、麻婆豆腐、烧茄子等都是家常菜，味道不错。
　　余素贞放心，打消了劝他回家吃的念头，想想，自己跟关孝章不知结局如何，着实照顾不了侄子，关平生看婶娘神色黯然，只当舍不得自己吃苦，没往别处想，。
　　关孝章晚间回来，在外面已经吃过晚饭，特意问了问关平生学校的情况，余素贞道不错，关孝章也就不问了，看女儿关琼枝从楼上下来，说；“琼枝，我给你找的家庭教师明天过来，补习数学和英文，教英文的家庭教师是金陵女子大学毕业，出国留洋回国，英文口语地道，如果你将来出国，还是找这种口语纯正的家庭教师，打好基础。”
　　父亲薄情，有学识和见识，对子女的教育很重视，崇尚西方男女平等，倡导女子接受教育。
　　“谢谢父亲。”关琼枝道。
　　“这几年我生意太忙，疏忽了，应该早点把你接出来，这里的学校比乡下教学质量高，教学条件好得多，假期请家庭教师补习功课，到时看你的程度，我的意思是开学后你直接进中学。”
　　余素贞很高兴，掂量给女儿缝个新书包。
　　第二天上午，教英文的家庭教师来了，关孝章不在家，余太太接待老师，余素贞没多少文化，乡下尊师重道，分外热情，吩咐阿秀拿水果点心，张妈备茶水。
　　教英文的女老师叫范文君，三十岁左右，一身灰布旗袍，短发，戴着一副近视镜，不苟言笑，保守的穿戴看上去比余太太年龄还大。
　　余太太跟老师略交谈，定下上课时间，叫关琼枝下来，师生认识一下，从明天开始上课。
　　下午，教数学的家庭教师来了，关琼枝跟母亲等在客厅里，家庭教师跟余公馆的女佣进来，是个男教师，穿着一袭竹青色长衫，气质温文尔雅。
　　余素贞站起来，“先生来了。”
　　男教师毕恭毕敬，“余太太好！我是教小姐数学的家庭教师，廖景成。”
　　关琼枝落落大方，礼貌地鞠躬，“先生好！”
　　廖景成颔首，“关小姐好！”
　　“先生请坐。”余素贞对先生很尊重。
　　廖先生一撩长衫在沙发上落座。
　　余素贞问：“先生喝茶还是咖啡？”
　　“我生活上不太讲究，比较随意，关太太不必客气。”
　　余素贞命女佣上茶。
　　余素贞跟廖景成交谈期间，关琼枝留意观察这位家庭教师，这位廖先生二十七八岁左右，温润如玉，举止彬彬有礼。
　　廖景成跟母亲说话时，神情很专注，极认真地倾听母亲讲话。
　　余素贞不经常接触陌生男人，开始有点拘束，廖景成态度温和，有一股亲近感，一会功夫，余素贞放松下来，两人交谈气氛融洽。
　　关琼枝静静地坐在一旁，心里莫名不安，这位男家庭教师对自己这个学生关注甚少，跟母亲却一见如故。


第11章
　　第二天，教英文的家庭教师范文君准时到关公馆，二层楼有两间书房，大书房里外套间，卧室带书房，是关孝章平常起居之所，另一间小书房，关琼枝上课用。
　　上午英文课下课，余素贞问先生女儿学习情况，范文君很满意，“关小姐聪明，基础很好，我很高兴教关小姐这样的学生，关小姐学习认真努力，我教省力。”
　　余素贞客套几句，留先生吃饭，范文君坚决推辞，范文君是个处事很有原则的人，余素贞对她也很满意。
　　范文君走后，余素贞对女儿说：“琼枝，这个英文老师教得怎么样？你能听懂吗？”
　　“挺好，能听懂。”
　　范文君人古板，不苟言笑，教授知识认真严谨，讲解条理清晰，想起教数学的廖景成，还是女家庭教师教女学生方便。
　　关琼枝抓紧复习一下范文君讲的内容，草草吃了午饭，廖景成来上课时，拿出一套卷子，对学生关琼枝说：“关小姐先把这套卷子做了，我看看关小姐的程度，做到心里有数，好制定学习计划。”
　　关琼枝趴在桌上答卷，余素贞备了水果，亲自端进来，寒暄几句，便走出去，走出门犹豫了下，房门故意留了一条缝，大概也不太放心男家庭教师教导女学生。
　　廖景成看着余素贞的背影，余素贞穿了一件朴素的格子旗袍，身段窈窕，凹凸有致，有一股婉约成熟的风韵。
　　关琼枝答卷，一抬头看见，眉心微蹙。
　　余素贞的身影在门外消失，廖景成才收回目光，唬了一跳，学生关小姐一双乌黑的瞳仁，定定地看着他，教授的这个女学生好像把他看穿一样，廖景成尴尬地咳了两声。
　　看了下腕表，“这套卷子要求四十分钟做完。”
　　关琼枝低下头，继续做卷子。
　　屋里极静，廖景成没事，从皮包里拿出一本书看。
　　余素贞的房间在小书房斜对面，房门半开，余素贞注意听小书房里的动静，尽管相信廖先生的为人，但一个年轻男教师教女儿，她还是有点不放心。
　　书房里的座钟响了，廖景成收拾东西，“关小姐，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你把概念和公式背会，我明天上课之前考。”
　　这就算布置的家庭作业。
　　听见小客厅响动，余素贞看看墙上西洋自鸣钟打摆子，沉闷的机械声响起，下课了，她来到小书房，“先生辛苦了！”
　　“不辛苦，一堂课的时间觉得过得很快。”廖景成温厚地一笑。
　　“我女儿学得怎么样？”
　　“关小姐非常聪明，超出我的想象，懂事肯努力。”又用赞赏的语气说：“关太太教女有方。”
　　两位家庭教师对女儿都很肯定，余素贞没文化，被丈夫瞧不起，从丈夫嘴里没听到一句认可的话，听廖先生夸赞自己，余素贞很高兴，谦逊地说；“我不能教什么，我不识几个字。”
　　廖景成收拾书本，刻意地看着余素贞，“关太太气质优雅，一看就是典型的贤妻良母。”
　　廖景成这句话，关素贞心里颇不是滋味，关孝章可没当她是贤妻，关公馆是二姨太管家，关孝章恨不得一时跟她断了关系。
　　母亲思想单纯，没有觉察，关琼枝听出来这个廖先生刻意奉承母亲，插了一句嘴，“先生怎么知道我们家雇家庭教师？”
　　问话太突然，打断同余太太说话的廖景成，廖景成微微一愣，看向关琼枝，这位女学生思维敏锐，这是他第一次接触便发现了，坦然地说：“朋友介绍。”
　　“先生的朋友认识我父亲？”
　　廖景成看少女扑闪着黑水晶一样的大眼睛，可就这样一双澄净明亮的眼睛，令他产生几分紧张不安，“我朋友跟关老板认识，听说关老板要请家庭教师，正好我找业余兼差，介绍我过来。”
　　父亲找个男家庭教师教导女儿，民国初年，社会风气逐渐开化，男女可以自由交往，可封建礼教依然束缚着年轻男女，一些守旧的家庭，家教严格，注意男女大防，一个年轻男子教导一个年轻小姐，一般人家很避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