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林拿出他压箱底的东西——那是一本校刊。封面规整、崭新、纤尘不染。第一页印着一首名为《初恋》的情诗,落款时间是2009年。他把这本校刊放在案几上,然后铺开一张纸,伏案动笔。
他写得不满意,扔掉几张废纸。
姜锦年在这时给他打电话。
她洗过澡,躺上床,嗓音透着一丝懒洋洋:“你在家吗?”
傅承林扣住笔帽,反问她:“想我了?”
其实姜锦年忙着写总结,弄到了晚上九点。当她刷新微信,发现傅承林给她发了三条消息。虽然每句话都没几个字,但她还是被他有意无意的调情勾走了魂。
她趴在床上,抱住枕头:“想你。”
傅承林轻笑。
姜锦年又说:“我一个人在家……许星辰去参加一场聚会了。”
傅承林站起身,手里攥着车钥匙:“我离你家的车程,只有20分钟。”
姜锦年明知故问:“你来我家做什么,吃宵夜么?”她顿一下,引诱道:“还是吃别的呢……”
傅承林已经准备动身去找姜锦年。他从容淡定地收拾东西,拎起公文包,出门之前,刚好遇见了继母和杜兰薇。继母正在和杜兰薇说:“我给你看了套房子,在朝阳门对面,离你单位更近,物业好,安保好,小区里就有一家健身房……”
傅承林的出现惊扰了她们。
她们站在门廊的角落一侧,被一片黯淡光线笼罩着。
继母率先开口:“承林,这么晚了去哪儿啊?”
傅承林将房门敞开,鞋底已经踏到了屋外:“去兜风。”
继母和蔼地嘱咐他:“开车要注意安全。”
傅承林道:“您也早点休息。”
他没驻足太久,转身就走了。
他脚步声很轻,但是走得很快。隔着一扇厚重的防盗门,杜兰薇臆想他匆忙的背影,他要去哪里呢?杜兰薇的母亲一语道破:“他要么是去办公室,要么是去找那位姜小姐了。他这孩子吧,有事都憋在心里,平常摆出高兴的样子都不真实。他现在的心情……瞧着还算不错。”
杜兰薇踮起脚尖,落回原地,意味不明地说:“我认识那位姜小姐。”
她客观评价道:“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欢她这一款。”
母亲用极细微的声音说:“哦?八成是个狐狸精。”
*
薄云遮月,夜色摇荡。
交通状况良好,傅承林一路畅通无阻,不到二十分钟就抵达了姜锦年家门口。他还在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袋水果,拎着这些东西去了姜锦年家里。
姜锦年换了一条睡裙专门迎接他。她事先在厨房里煮了一壶花茶,傅承林坐下来以后,她将茶杯端给他,推荐道:“你尝一口,有点甜的。”
傅承林顺势低头,从一盏被她握着的杯子里喝了水。
第59章 迹象
就像姜锦年说得那样,花茶余味清新,还有一丝甘甜。不过傅承林没空细品。他勾了下手指,让姜锦年侧坐在他腿上。他缓慢用臂力箍紧她的腰肢,深深浅浅地吻她,呼吸交叠,挑弄着心弦。
屋子里真热啊,姜锦年心想。
她单方面终止了配合。她仰起头,柔嫩唇瓣贴上他的颈间,细细绵绵地轻舔,还问他:舒不舒服?娇软尾音融化在喘息里,渗透蔓延,使他的理性与冷静节节败退。
他攥着她的黑色蕾丝裙摆,修长五指逐渐收拢,冲动不可言察。
姜锦年缺乏预知的机敏度。
她依然放肆,凑近他的耳朵,叫他:“你为什么不说话呢,老公?”
她的委屈若有似无,声音反而淡淡:“你不理我了。”她以鼻尖摩挲他的耳根,很像一个吸食男子气息的妖精。
傅承林摆正她的坐姿,迫使她凝望自己的眼睛。
她瞳仁乌黑,水光流荡。
傅承林轻拍她的翘臀:“就在这里,行么?”
姜锦年起先没听懂。
直到傅承林从装水果的塑料袋里摸出一个盒子,揣进衣兜,横抱着姜锦年走向她的卧室,姜锦年才说:“不要嘛。”她侧躺在单人床上,仰视着他,见他反锁房门,身量笔直如寒山松柏——但她很快就看不清了,视野被黑暗侵吞,傅承林关了灯,坐在床头。
姜锦年暗忖:他一定是要做坏事了。
她滚向墙角,裹住被子,不让他抓到。
傅承林安分地坐着,说:“我想了你一晚上。”
姜锦年疑惑:“真的吗?”
傅承林随意懒散道:“假的,我在开玩笑。”
姜锦年生起闷气,凶巴巴拽上他的袖口。腕骨被他握住,往他那里一拖,她整个人就被活捉。
她一瞬间顿悟:“你又耍我。”
傅承林温和地纠正她:“怎么能是耍你?我不把你弄过来,你还要藏在被子里。”他捏着她的指根,翻过她的手心,覆在自己腿间:“你看看,你造的孽。”
姜锦年不再吭声。
她羞红了脸。
好半晌,她仍是执迷不悟,问道:“那你今晚究竟有没有想我?”
他说:“有。”
姜锦年托腮:“你从哪里赶过来的?办公室吗?”
“从……我爸家里。”
“你回家看望爸爸了?”
“算是吧。”
“父子二人相处愉快吗?”
“吃了一顿饭,没喝酒。我晚上要开车。”
姜锦年略一思索,探出端倪:“你家里还有别的人吗?”
傅承林简略地概括了家庭成分。他提到父亲再婚,继母和继妹,不过没说清她们的名字。他的家族成员并不多,所有人一贯和平共处,至少他的童年和青少年时期都很无忧无虑。
姜锦年坐起来,紧挨着他。斟酌一秒、两秒……三秒,终于,她忍不住说:“原来是这样。你一进门,我觉得你有点儿不高兴,就想哄你开心。”
傅承林道:“我那会儿不是在笑?”
姜锦年仰躺:“你笑,不代表快乐。”
她双手叠放于胸前:“奇怪,我以前还当你是乐观积极的人。事实证明,你诡计多,城府深,疑心重,撒谎面不改色……”
傅承林倾身靠近她:“还有呢?”
姜锦年改口:“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迷倒万千少女。睿智英明富有远见,横扫交易市场。”为表诚意,她还轻念一声:“老公老公。”
傅承林摩挲她的唇瓣:“花茶喝多了?嘴真甜。”
姜锦年坚持认定:“我本来就甜。”
傅承林道:“我刚跟你重逢那几天,不该叫你姜小姐。我应该叫你……姜小甜。”
这句话清晰无比,传至耳畔,撩起一阵心荡神迷。姜锦年左手探进枕头底下,无意中碰到了手机,打开一看,屏幕时间显示:晚上十点半。
房间里有了一丝微弱亮光。
单人床空间狭窄,傅承林斜倚着墙面,衣衫不整。姜锦年观赏他长达几分钟,沉迷于他表面斯文禁欲、骨子里放荡不羁的吸引力。她往旁边挪出几寸空位,命令道:“你躺下。”
傅承林非但没听从,还离开了床铺。
他来到姜锦年的书桌前。
打开台灯。
椅子被他拉近一尺距离。他落座,桌面铺开三本英文原著书,右手边堆聚了一排总结和笔记,翻查几页,均是姜锦年的秀丽工整字迹。
傅承林低声提醒她:“几排书本和笔记,你的桌子摆不开。”
姜锦年光着脚站在他身后:“我准备买新的……”
“我帮你搬家怎么样,”傅承林提供另一种思路,“二楼全部属于你,放什么都行。家里书房打通了墙壁,空余五排书柜,都送给你。”
啧,男人。姜锦年腹诽。
她双手一寸一寸从他的脖颈划向肩膀,像是柔然的玫瑰花藤正在野蛮生长。她直言不讳,问他:“你就这么想跟我住在一起吗?”
他停顿片刻,说:“我得诚实。我确实挺想……”
她歪头,帮他补充:“每天都睡我?”
这个话题让傅承林避忌。他猜测女人不喜欢听实情,爱和欲念挂钩,会让她们觉得不纯良、不高雅、更不确切可靠。他换了种表述方法:“我经常出差。”
姜锦年沉思。
傅承林系上自己的衣扣:“答应了?”
姜锦年抚弄他的锁骨,笑意轻佻:“你想得美。”她站在桌边,开始整理书本笔记。包括上一次出差去调研的文件综述,都被她哗啦啦一阵翻动完毕,塞进了透明的袋子里。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钥匙拧动声。
有人进屋。
正是许星辰。
许星辰醉得不轻,喊道:“姜锦年!”
姜锦年吓了一大跳。仿佛在家偷藏一个男人,马上就要被室友发现,她连忙对傅承林说:“许星辰回来了,你先走吧……”她自觉对不起他,退让道:“我明天坐车去你家找你。”
傅承林指节反扣一下桌面,道:“我家就是你家。”
他连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
姜锦年只好说:“明天,我坐车去我家……找你。”
傅承林道:“你这是答应了。”
强词夺理。
许星辰已经摸索到了姜锦年的门口。她往常每次聚会之后,都要和姜锦年聊天——这基本是她们的习惯和日常活动。许星辰内心积攒了许多素材,急着与姜锦年分享生活点滴,然而,然而,姜锦年竟然反锁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