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衍:“……”他咬牙道:“我是说,万一,万一!”
“这样啊……”她讪笑一声,放下手:“那,一间就一间吧。”
即使阿敬说这间店只是有可能是黑店,但他的那句话完全给她提了醒!
接下来,江月儿就像做贼一样,将店里的人从店伙到跑堂到掌柜通通拿眼睛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反而是因为走神,盘子里仅有的几块肉全给那混蛋抢了去!
等江月儿看累了,发现盘子早空了,气得一拍筷子:“你又骗我!”蹬蹬跑上了楼。
杜衍嘀咕一声,把最后一块肉塞嘴里:“哎,今晚没床睡了。”他想,这丫头肯定是因为自己吃了肉,跑上楼占床去了。
但他这回想岔了,杜衍吃完饭,又在客栈附近转了转,上楼的时候,发现江月儿居然不在床上,而是趴在桌子上不知写些什么。
杜衍探头过去,念出声来:“苍耳子,捣碎可解蛇毒。蒲公英……你在写什么啊?”
江月儿道:“今天跟金大叔聊天的内容啊。”她这会儿早不生气了,兴致勃勃地道:“我跟金大叔聊天了才知道,原来我们经常见到的好多东西都有大用,我可长见识了。这些我都得记下来,万一哪天用得着呢?”
“这些都是《药典》上有的内容。”杜衍道。
江月儿白他一眼:“好了,我知道我没你读书多。你走开,别挡着我的光。”
杜衍偏不走开,还走得更近了些:“达州五里山多赤练蛇……你这又是什么?”
江月儿刚被他撅了一顿,正不高兴呢:“你管不着,别老贴着我好吗?”
杜衍哼道:“别人说个什么都当宝,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骗你的?”
江月儿现在听见“骗”这个字就容易联想,顿时更生气了:“你以为人家都是你啊?我跟你说,金大叔还教了我,说我万一遇到坏人,就——”
“就什么?”杜衍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
江月儿见他警醒,嘻嘻一笑:“等你当坏人了,我再告诉你。”
杜衍一气:“还我当坏人了?你这么希望我当坏人?哪天我真当给你看看。”走到床前一抖被子,躺了下来。
他满以为江月儿要气得跳脚,把他赶起来。哪知道她看也不看他,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生像是忘了他的存在一般。
杜衍:“……笨蛋,活该睡不着床!”冬天天黑得早,江月儿一直在写字,杜衍原本提防着她抢自己的床,没想到躺着躺着,他还真的睡着了。
直到他被一阵粗暴的摇晃惊醒:“姓杜的,你给我起来!”
杜衍竟心中一喜:来了!
睁开眼,果然那丫头瞪眼叉腰,好不恶相地站他面前:“你一个人睡床了,我们睡什么?”
杜衍笑道:“地上不是有位子吗?你们睡地上啊。”哎呀,看这小丫头为难的样子可真好玩哪。
江月儿怒道:“你想得美,你给我起来!”
拉他两下,见他耍赖就是不起,从荷香手里接过一大摞被褥砸他身上:“你不起是吧?小荷,墨生,我们今天就睡你们少爷身上!”
这回不起来也不行了,杜衍只好坐起半个身子:“你还要让他们俩睡上来?哪来的位置让他们睡?”
江月儿收了他的被褥,道:“你这个自私鬼,不会横着睡吗?”
横着睡……
杜衍还真没想到这点来,正要顺着她的话调整一下,就听这丫头理直气壮道:“反正你也没多高,横着睡这床尽够了。”
杜衍:“……我还会长高的!”
江月儿奇怪地看他一眼:“我知道啊,你现在不是还矮着吗?你在生气什么?”虽然他是比江月儿高,可比起其他人来说,他仍然还是不高啊。
杜衍:“……”不是想好了要气她的吗?怎么倒把他自己惹了一肚子气??
反正不管他们这一晚怎么安排的,到第二天起床出门时,杜衍脸上挂了好大两个黑眼圈,而江月儿神采褶褶,看上去比第一天出门时精神还健旺。
看杜衍一脸睡眠不佳,丧气得不行的脸色,她还体贴地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好叫他在白天补觉。
她自己就跟车队里几个小商贩,甚至还有镖师们在地上走了一整天。
她这个性子,只要有人,到哪都是个小热闹。杜衍中间醒了好几回,都不用刻意用眼睛找她,就能听见她无处不在的叽叽喳喳。
“到底在说什么啊,这么能说……”他咕哝着转了个身。
而且,江月儿不光跟人说话。到晚上的时候,她又拿了一摞纸,将她白天从别人聊天中得到的东西整理出来,挥笔写了半夜,再把阿敬这个懒了一天的家伙赶起来,四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睡了。
反正江月儿不知道阿敬晚上怎么在睡觉,她自己是一夜好眠。到白天的时候,她又是神采褶褶地下地跟金大叔他们走了一个白天。
接下来,第三天,第四天,每天都是这样……
连金四有都纳罕地笑:“小兄弟,要不是大叔我见的世面多,真要以为你是哥哥,那一位是妹妹——”他指指在驴车上躺着补觉的杜衍,小声笑起来。
江月儿虽然自己会笑话阿敬,但在别人面前,她从来给他糊着面子,还特别认真地告诉金大叔:“大叔,这话你跟我说说就是了,千万别跟我家阿敬说啊。”
金四有直点头:“我有这么傻吗?我要当面说了,杜小兄弟不得给我排头吃?”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叫杜衍的小家伙年纪虽然看着不大,但每回金四有跟他说话都不敢太随意。
他心里想:可能读书人是跟咱这一般人真的不一样,还自带威仪吧?
又问江月儿:“我听说你每天晚上把我们说的话都记了下来,那些闲话有什么好记的啊?”
江月儿跟金四有聊了这些天,俩人早成了忘年交,就跟他道:“我觉得大叔你们说的这些东西都很有用啊,万一哪天我从达州回来,在路上碰到那些蛇啊什么的,我不就能用上吗?”
金四有想了想:“也是。对了,上次镖局的那个华镖师说了什么来着?要是在外行走脚腕子伤了怎么处理对吧?你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
金四有搓搓手,笑道:“那能把那法子再跟我说一遍吗?我没记住啊。”
江月儿却问道:“大叔我跟你再说一遍,你能记住吗?”
金四有为难道:“这……上次华镖师说的有些麻烦怕是不能。江兄弟,要不你给我说慢些,我看看吧。”
江月儿一挥手,道:“我干脆再写一份给大叔吧,你带在身上,什么时候想看便看就是了。”
金四有有点难为情:“可我不识字啊。”
江月儿一怔,马上想出了新招:“那你带在身上,等我们分开了,要万一有用上的时候,你找个识字的人念念,不就好了?你放心,你在这的时候,只要问我,我准保跟你说一遍。”
金四有一想: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啊!
对江月儿一竖大拇指:“还是你们读书人聪明。那就麻烦江兄弟你了。”
江月儿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大叔你这些天教我这么多东西,我能帮你一个小忙,谢什么。”
她性子急,等到了中午,等周镖头宣布停下来吃饭时,她就趴在略平整的箱子上把那个方子写出来,给了金四有。
江月儿本以为这就是她随手帮人的一个小忙,没想到她下午把杜衍轰起来,自己回车上躺了会儿,再下车的时候,金四有满脸为难地凑了过来。
“江兄弟,你下午的时候把那纸给我,叫我那几个朋友看到,他们让我问问,你能给他们也写一份吗?”
江月儿给金四有写字,完全是因为他们俩交情好,可其他的那几个,她这些天都没说过几句话,凭什么要给他们白帮忙啊?
她没说话,可她的心思一向好猜。
金四有一看就明白了,只是受人所托,不得不把事情说完:“我知道,你这笔墨都是要钱买的。要不我跟他们说说,要想要你的东西,至少把笔墨费给付了吧?”
笔墨费?
江月儿眼睛一亮:“就是就是,那金大叔,你准备找他们要多少钱?”
……
等下午找到客店投宿,杜衍吃完饭,慢腾腾上了楼的时候,手里被塞上了一杆笔:“快来帮忙,帮我抄个东西。”
她怕杜衍跟她闹脾气,三言两语把下午的事都说了,喜滋滋与他道:“怎么样?没想到吧?我在路上都能赚银子呢!”
杜衍:“……走狗|屎运而已。你收的一份多少钱?”
“我才不按份收呢!”江月儿点着他,很有点扬眉吐气:“你这败家孩子,他们有的要伤腕子的法子,有的要治蛇毒的方子,有的要赤练蛇的消息,有的什么都要,你要按一份份地给价,我可亏死啦。我跟他们都说好了,一张三文钱!跟他们在街上找人写信一个价!怎么样?我聪明吧?”
杜衍:“……整天跟我在一起,你总算没那么笨了。”别说一张三文钱,一张一文钱他都得干哪!出门自己管帐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花钱如流水,这一路客栈住过来,他们当然不能住大通铺。但普通的客房,便宜的五十文,贵的二百文,就算他们再节省,这开销也很惊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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