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梨道:“听学长说你生病了,就来看看你。”
又是“学长”。
这两个字触动到了阎英的神经,他虚懒地靠在墙上,看向她,“终于不躲着我了?”
莫名的,郁梨的脑海里刹那间跳出了放映室的那一幕,他的五指一根根嵌入她的指缝,强势的令她无处可逃。
她垂下眼睛,脸上的热度一时叫人分不清谁是发烧的那个人,低低应了一声,“嗯。”
这样的态度……
明明只是回应他的问题,可是阎英却感觉到了一点别的什么。如果是之前,他必然会直白地挑开这层纱,向她问清楚。
她躲着他时,他手段用尽也要让她正视他。现在她给了一丁点好的反应,他却突然退缩了。
他不敢问。
“我饿了。”
“我去给你买吃的,正好……”
把药吃了。
正说话的功夫,门外响起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细微的拧转声,听在郁梨耳朵里如同惊雷。她一颗心猛地快跳,往床下看,这时候就算跳下去都来不及了,肯定会被逮个正着。
就在她心慌意乱之时,阎英将被子一拉,将她整个人都掩盖在里面。她被往前一带,撞进了他的怀里。
直到被被子掩住的那一刻,郁梨才蓦然回悟过来。
就算看见,她也是正常来探病,为什么要做贼心虚!?
阎英本就坐在那里,她眼下跪在他身前,拽上被子活像进了被炉,身前鼓起一块,怎么也糊弄不过去。
随着门被打开,脚步声进入寝室,郁梨额头抵着阎英的胸膛,心跳如擂鼓。她一动不敢动,只双手合十做拜佛状。
祈祷他的室友们眼睛都瞎了。
男生们打完球回来,一身的汗,空气里充斥着男性荷尔蒙。床在上层,一进来他们就连忙抢占卫生间想要冲澡,起初确实没人注意。
直到卫生间的门啪一下关上,剩下两个人才你推我搡互相怼人回了自己的位置,一个去放篮球,还有个径自脱了上衣擦汗。
他一看阎英书桌上没动的餐盒,头也不抬地问,“你没吃啊?”
“没。”阎英病中的嗓子还有点沙哑,“现在饿了,你再去给我买一份吧。”
“你大……”室友刚要骂人,想想他在生病,气势登时衰竭,“行吧病了的是大爷,你现在还烧吗,冰袋换过了没,要不然我拿体温计给你……我艹!”
他声音蓦然拔高,就连浴室里的那个都被他吓的弄掉了肥皂,骂他,“一惊一乍你他妈有病啊!”
“谁他妈有病,要有病也是阎英好吗,他他妈发烧居然还约-炮?!你被子里这是个人吧,是个人吧?这轮廓,别告诉我这是你买的充-气-娃-娃。”
☆、第60章 chapter 60
约、炮。
充、气、娃、娃。
郁梨脸色霎时爆红。阎英室友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挑战她的神经,她看阎英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原本高高在上的王子画风,突然变成了普通的高中生画风,郁梨想起夏彦失忆的时候,她为了确保小夏彦的安全,曾经不小心用游戏手柄窥探到的画面,男生们聚集在一起看A字开头的片子……
她难以想象阎英也会做这样的事。
然而她刚抬起头,没看两眼就被阎英按着脑袋,重新压了回去。
“别听他胡说,他作文常年零分,根本不会说人话。”阎英揽着人,低头轻哄般拍了拍她的后背,一边对室友道,“正常探病而已。”
被零分的室友:“……”
另一个室友此时也探头过来了,“……正常探病,干吗和你一起裹被子里?”
“不想见你们。”
“……”
郁梨闷在被子里的声音传出,“没有,他胡说……”
女孩子小小声娇气的声音突然出现,像幼猫一般,那两个人耳朵里像过了电,“嘶”了一声,感觉有点酥了。他们再抬头看阎英,他正眼睛轻眯,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们。
零分室友打了个哈哈,“不想见我们也很正常,我们丑,怕看瞎了你的眼睛。”
另一个室友:“……”
莫名觉得心酸。
阎英道:“你们都进卫生间,给她腾个地方,等她走了再出来。”
“那谁在里面洗澡呢,腾地方也得等一会儿。”他们好奇死了,根本不想回避,零分作文那个笑嘻嘻地道,“被子盖着多闷啊,要不然这位出来透口气?”
“不。”
郁梨断然拒绝,过后又有些不好意思。这之前是可以的,在她没钻进被子之前,她还能平平和和跟人打招呼。现在她不敢见人……
她在阎英耳边小声说了两句,音量压的特别低,含含糊糊的听不清,到了他们耳朵里,有些粘牙的甜感,像是糖葫芦上的那一层糖衣。
两人对视一眼。
虽然没看见人,其实心里还是有了个猜测,说到底,能让阎英陪着折腾的人,至今也只出现过那一个……
“她说不是因为你们丑才不出来见你们,你们别难过……”
阎英话还没说完,就被郁梨捶了一下,他这转达的是什么话!她明明就不是这么说的!
阎英将她的手贴到自己额头上,额头温度还有一点烫,郁梨心里刚一揪,他就仰头靠在墙上,颓然道:“我都病了你也不对我好一点,我知道你是被迫才来看我的。是不是夏彦告诉你,我策划活动转移舆论关注,你只是来道谢的……”
他一仰头,被子就不再遮的密不透风,松垮到郁梨肩头,露出她微乱的发丝和脖颈。
要不是肩部能看见校服完整的穿在她身上,这个场景就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了。不过即使是眼下的场景,也足够暧昧了。
“不是的……”
郁梨浑然没有察觉自己“暴露”了。她心里紧张,却在反驳的一瞬间忽然意识到,他其实是在做戏,很明显的做戏,大约就是和她开个玩笑。
可是她当真了。
她忽然微低下头,将被子当兜帽往头上一盖,把自己藏起来,小声道:“我要先回去了。”
“卖惨失败。”
“居然有人不吃你这一套,哇哦。”
底下室友起哄。
阎英:“……”他低下头,这次是真有点委屈了,“可是我病还没好。”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等一下叫你室友下来接,你吃了之后再吃次药应该就差不多了。要是还烧,就再去医务室挂水。”
阎英张口还想说什么,忽然间,女生细白的手指在他脸上戳了一下。
“不许撒娇。”她说着,又戳了一下。
阎英像被施了魔法那样停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只有心脏如同感染了病-毒,在胸腔里一下又一下强力的跳动着。
*
虽然有更能激发学生热情的秋游项目转移了视线,但怀孕最终影响最大的还是江舒尔本人,如果确认属实,下一步该怎么做,就需要好好考虑。
因为涉及金钱,在她们没有能力赚钱的情况下,还要向父母坦白。
幸运的是,没等她们苦恼太久,医院的结果就出来了。
江舒尔在郁梨的支持下,去做了正规检查,报告显示她并没有怀孕。
“怎么会……”她想起当时的身体状况,呕吐、头晕,这些症状都是真实存在的。她一面高兴,一面又很费解,好像自己撒了弥天大谎,心里忐忑。
医生给的参考意见是:“作息、饮食不规律,都有可能造成你所说的情况。”
江舒尔想起那段时间,先是被恋爱冲昏了头脑,等发觉没有做保护措施,也没有事后服药时,就开始陷入恐惧担忧之中,整夜睡不着觉,饭也没法好好吃。
也就是说,身体状况变差,再加上不准确的试纸测试,才让她有了这次“假怀孕”。
江舒尔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当她将结果告诉郁梨之后,郁梨露出了笑容,为她庆祝:“太好了。”
是的,太好了。
她们这个年龄本就负担不了这样的后果。她不是没有看到过类似的新闻,有的瞒着父母去三流医院做手术,意外死亡或终生不孕,有的将孩子生下来却养不活,贫穷的家庭甚至会把孩子丢到桥洞里,这是会改变一生的事情。
可是她看的时候漫不经心,不认为自己会犯这样的错,等到因为恋爱头晕脑胀,又完全将后果丢到了脑后。
她和这些人有什么分别呢?在不准备承担责任的时候,做了一个无法承受的选择,没有保护好自己。
唯一的例外,是她比她们都要幸运。
江舒尔抱住郁梨,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忍不住泪流满面,“嗯,太好了。”
所有最坏的结果都没有发生,曾经她觉得遭受到了所有人的攻击,只有郁梨挡在她的身前。而现在,她突然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温柔以待,真的真的太好了。
郁梨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一直到最后,江舒尔都没有告诉郁梨究竟谁才是害她险些怀孕的“元凶”,但也已经不重要了,这件事发展到后来,和恋爱已经没有了关联。郁梨也相信好友不会再犯相同的错。
只是后来听说,攀岩社的一个男生在事情结束后转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