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座的白鹭少年 (饴之)

　　“……”
　　本来还想炫耀的。
　　她恨恨吞了一口馄饨。
　　高一没分科，总分1050。能考840以上，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分数。
　　南孝一分班早，高一下学期就分理了，基本上便是按照期末成绩分的了。
　　—
　　吃完馄饨，两个人从暖气充足的商场出来，冷空气迎面袭来，晏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吃完热腾腾的食物，身体暖融融的。湛青倒是没有怎么吃，她不禁瞧了瞧身侧的人。
　　湛青一贯穿得不多，一件简单的羊角扣黑色大衣，里面一件驼色低领套头薄毛衣，半截脖子露在外面，再漂亮她也无心欣赏。
　　晏晏皱了皱鼻子，冷风嗖嗖灌进来，冻死他得了！
　　她气呼呼解下脖子间的红色针织围巾，踮着脚给他围上，不忘老气横秋地斥责：“别不拿身体不当回事。”
　　少年个儿太高，晏晏仰着脖子，踮着脚，臂抬得直直的，怎么也系不好。
　　这就尴尬了……晏晏有点窘。
　　湛青顿在原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垂眸，抬轻轻触上脖子间的留有余温的围巾，低着嗓子道：“我来吧。”
　　晏晏有点气：“不好，你头低一点。”
　　“……”湛青微微俯身，脑袋乖乖垂下来，额间的刘海顺势耷拉下来，一双深邃清亮的眼睛看过来，视线显得格外专注。
　　头顶的视线如炬，晏晏红着脸，快速给他理顺围巾，系好。
　　深呼一口气，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
　　“围巾送你了。”
　　“好。”湛青轻笑，“谢谢。”
　　慢吞吞走在路上消食，指搅动着衣角，她看向湛青：“湛湛，你说世上有圣诞老爷爷吗？”
　　她自问自答：“没有。”
　　“但我能想象出他的模样。”
　　“那你说有新年老爷爷吗？上次我随口许了个愿，就突然实现了。你说本土的新年老爷爷长什么样？”
　　“……”湛青无法回答。
　　“我妈妈今天来找我了。她突然联系我。”晏晏顿足。
　　“我想了想，我为什么想见她呢？可能不是盼望重聚，而是和她正式告别。”
　　“我觉得新年老爷爷好厉害啊，不晓得他用了什么法子，能让妈妈主动找我。”
　　湛青脚步一顿。
　　“湛湛，谢谢你。”
　　“我……”他没想让她知道。
　　可她妈妈的承诺显然未兑现。
　　她一直在等待，不想长大，想有朝一日，妈妈能带她去迪士尼。
　　湛青脱口而出：“我们去迪士尼玩吧。”
　　晏晏噗嗤笑了，她摆了摆，学着台剧女主角，拿着嗲嗲的腔调：“安啦！安啦！迪士尼只有香港有，我没办通行证啦！办好了都开学了！”
　　晏晏有些不好意思，她随口的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想尽办法替她实现：“湛湛，你对我这么好，我会一辈子缠着你的。”
　　湛青愣了愣，轻笑。
　　“乐意之至。”
　　她不知道，她才是对他好的那个。这么好，简单纯粹。
　　湛青摸了摸脖子间的围巾。


第31章
　　大年初四，突然出现在街头的少年，晏晏不笨，不难猜出些什么。
　　少年说帮她实现新年愿望，她抱着情绪的一个空口白话，他便帮她实现了。不动声色的，他是个总有办法的人。
　　晏晏有时候觉得，一板一眼的湛青太可爱了。
　　说初四，他就初四默默回来了。
　　晏晏抿了抿唇，后知后觉地问：“湛湛，你家里的人和你一起回来了吗？”
　　湛青似是而非，轻轻点了下头。
　　晏晏歪着头，凑近他，“真的？”
　　“湛湛，你听过一首歌吗？”
　　女孩的气息很近，带着沐浴露的淡淡馨香，裹挟着凛冽寒气扑鼻，湛青无意识躲了躲。
　　退一寸，晏晏逼近一寸：“我最近可喜欢林宥嘉了，他的说谎听过没？”
　　“……”
　　“湛湛，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
　　“……”
　　湛青垂眼，妥协：“…嗯，我一个人跑回来的。”
　　晏晏点点头，嘀咕了一句:“你这个人呐……”
　　她不太好意思，提出邀请:“大过年的，那你家岂不是怪冷清的？要不来我家吧。”
　　湛青启口刚要说话，晏晏打断他，“你放心吧，我爸爸被二姨拉去通宵打牌了，所以我拜完年就回来了，我家也没人。”
　　“……”湛青抬眼，沉吟片刻，慢吞吞说了一句：“晏晏，你不能这么没防备心。”
　　更何况家里没大人，以及：“特别是男人。”
　　晏晏侧眸，看着少年煞有其事的教训。
　　她偷偷抿嘴，心底忍不住冒出甜蜜气泡，一串串，一个接一个。
　　晏晏正容，凶巴巴地说：“喂，难道你想对我做什么吗？”
　　湛青语塞：“……”
　　晏晏笑眯眯，拉着湛青往她家的方向走：“哎呀，因为是你呀。”
　　“咱们一起过年不好吗？不然我才不会随随便便叫人到家里来呢。”晏晏咕哝，“你都来过我家好几回了，假装矜持什么呀。”
　　因为是你呀。
　　烫入耳尖，心脏叫嚣。
　　湛青轻哂，摸了摸耳垂，抬步朝她走去。
　　—
　　回到家，晏晏打开冰箱便问湛青：“你饿不饿？我看你刚刚没怎么吃。冰箱里有我们自己包的饺子，还有汤圆，下面也可以……”
　　湛青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了。”
　　晏晏关上冰箱门：“那……好吧。”
　　在屋子里转了两圈，两个人相顾无言，晏晏有点尴尬。两个人单独在家里，微妙的情情愫流动，和平日有什么不一样。
　　晏晏又找不到事做，左思右想，她跑去晏倾之卧室拿了电出来，问湛青：“看电影吗？”
　　湛青颔首：“好。”
　　晏倾之不给她买电脑，怕她玩物丧志，这个还是他上课备案买给他自己的，他对电子产品一向一知半解，也是摸摸索索到如今就学会做教学ppt。
　　晏晏一想起这个就觉得暴殄天物，“你知道不，我爸爸，一个老古董，电子盲。他现在还是两根指敲键盘的。”
　　哪有这么夸张，湛青低笑，“难为晏老师了。”
　　“……”算了，怎么可能引起湛青共鸣，开启吐槽技能。
　　晏晏眼睛一亮，想起什么，“对了，我带你去一个宝地！”他一定会感到惊喜的。
　　晏晏抱着电脑，领着湛青爬上了天台。
　　一推开门的一瞬间，隐隐花香飘来，一派绿意盎然映入眼帘。
　　他所不知道的耐寒花盆盆栽沿着墙角罗列，其上空搭着矮架，铁线莲绕架攀爬，很是漂亮。
　　晏晏如数家珍，和他介绍：“这都是我爸爸照顾的哦，他是不是很有才？这是冬石南、矾根、蕙兰……”
　　他环视四周，天台正留有空地，放着两个细长的铁杆晾衣架，上面挂着衣服床单。
　　天台上有一天台屋，看起来是用来放杂物的。挨着天台屋墙壁放置着一个老旧的布艺沙发，沙发前是一实木矮几，茶几上放着一玻璃器皿插着的绿萝。
　　晏晏把电脑搁在矮几上，一并坐在沙发上，她招呼湛青过来。
　　沙发上空是贴着墙壁横过来遮挡的窄棚，棚子对于他稍显矮，湛青微微倾身钻进来，惹得棚间挂着的风铃叮呤作响。
　　晏晏指了指风铃，眉捎微扬，一副求表扬的表情：“我做的，用啤酒盖串的，厉害吧。”
　　湛青弯唇，点点头，坐在沙发上。
　　晏晏单托着腮帮子，打开电脑，“里面就几部电影，爸爸下好的，罗马假日，天堂电影院，西西里的美丽传说，海上花，忠犬八公……还有，嗯，这个是我下的，前段时间馒头说很好看！”
　　点开电影，画面逐渐跳转，晏晏突然站起来，“你先看着，我去拿个东西。”
　　电脑屏幕正，漆黑里滚动出纯白的英片名：flipped。
　　怦然心动。
　　湛青愣了一愣。
　　他知道这个片子，去年月份美国上映的一部青春爱情片，里面的有一段台词很有名。还有很多种译法，最信达雅的翻译听说是韩寒在博客上写的：
　　有人住高楼，有人处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晏晏抱着一大堆东西上来，两张毛绒绒的毯子，一大袋各式各样的零食。晏晏把毯子丢到沙发里，顺把零食搁在矮几上，便跺着碎步钻进沙发。她脱了鞋，盘腿坐在沙发上，把毯子严严实实裹在身上，只露出一颗脑袋。像一颗圆鼓鼓的角粽子。
　　一双澄澈干净的眸子转了转，晏晏示意湛青也这样做，她催促：“快，像我这样裹好，晚上很冷的。”
　　湛青默默围上毯子，电影节奏舒缓的播放着，晏晏专心致志看了起来。
　　湛青转头，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
　　电影里的小男孩小女孩，从最开始的偏见，到后来彼此的相互吸引。两个人静静看着，不发一言。进度条已过半，晏晏扒开装零食的购物袋，撕开一包梅子干，递向湛青：“吃莫？”
　　湛青取出一颗，拈在指尖，迟迟不送进嘴里。晏晏偏过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她讶声问：“你怕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