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正规医院发生这种事,院方肯定要报案,然后子弹头作为重要物证上交给公安机关。但这人是黑医,又对这件事念念不忘,那子弹头很可能还被他保存着。
每把枪的膛线都不一样,正规生产的子弹都有编号,可以查到源头出处。
周锡兵也相当激动,完全没想到他们夫妻就是随便跟熟人吃了个饭,还能挖出这么久远的线索。
夫妻俩分头行动。王汀去找那位黑医前辈的联系方式,周锡兵去跟领导汇报。涉及枪支的都是大案件,轻易不能马虎。
就跟王汀猜测的一样,那颗子弹头并没有被丢掉。非法行医的无执照医生一开始担心公安机关摸上门,他好歹还能戴罪立功。后来时间久了,他也忘记丢掉了,还留在自己的诊所当中。
警方上门的时候,可怜的老黑医吓得不轻,颤颤巍巍地翻出了子弹头,生怕自己也被警察带走。好在警察没空跟他磨叽,还是卫生部门过来处罚他非法行医的事情。
子弹头被技术部门拿去检验的时候,周锡兵没有闲着等结果。
他找了当初负责天鹅宫案子的警察,问清楚了当时的情况,去了一趟监狱。
当初案件的主犯被判处了死缓,入狱时身体就一塌糊涂。进入后熬了一年不到的时间,人没了。从犯当中倒是有人在天鹅宫干的更久。不过因为这人胆子比较小,所以一直没干什么太大的事情。被囚禁的不少女孩还帮他说好话,因为他日常对她们颇多照顾。
从犯见了周锡兵就腿直抖,还没等他问几句,便竹筒倒豆子直接说了。
他对杜丽有印象,他也不知道杜丽是怎么到天鹅宫的。反正他见到杜丽的时候,杜丽已经开始陪客人吸.毒了。不陪不行,除了陪客人吸.毒,那时候的老板不许任何人给她毒.品。她熬不住。
没客人的时候,杜丽就一个人眼神发直地看着墙,特别瘆人。
“那你知道杜丽是怎么死的吗?”
犯人的身子哆嗦了一下,眼睛躲闪开来,支支吾吾道:“那个,抽死的呗。她瘾.头犯了,搞不清楚剂量,直接一针下去,人就没了。”
“从染上毒.瘾到死亡,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她就已经要静脉注射了?”
犯人额头上开始冒出油亮的汗珠,他舌头都打起了哆嗦:“领……领导,我真不知道。店里头的人都这么说。十几年前大家抽白的多,不像现在这么花里胡哨的,所以上.瘾也特别快。”
“我记得你是判了十年吧?你老婆好像还没改嫁,在外头拉扯着孩子。你想不想立功?要是立了功,那是能减刑的。”
犯人眼睛一亮,热切地看着周锡兵:“领……领导,你不骗我吧。”
“立功没那么容易,我们需要的是干货。”
犯人戴着手铐的手抹了一下额头,鼻翼神经质地扩张着。他迟疑了许久,终于咬咬牙开了口:“这事其实是先前老板的事情。他已经走了,到底什么时候走的,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有一天,老板再也不过来了。后头的老板来接手了。”
“说你知道的事情。”
犯人清了清嗓子,陷入了回忆:“杜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确不是很清楚。我就隐隐约约记得有一次,她刚到店里不久的时候,原先的老板要上她。她大吵大闹,说等她男人来了,肯定不放过他。老板的脸都被抓伤了,从那以后,他才让杜丽接客的。”
“杜丽究竟是怎么死的?”
犯人又忍不住紧张了:“这我的确没亲眼所见。当时店里头隐隐约约有人传,杜丽的男人找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杜丽就死了。还有人说听到了枪响。”
“枪?”
犯人讪笑着:“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说老板手上是有枪的。事实上,老板就是个高级马仔,后头还有大老板。不过我们这些小的,谁也没见过大老板。”
周锡兵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这人开了话匣子之后,便滔滔不绝。杜丽在店里头一直都十分暴躁,一直想要戒.毒,可是每次老板都会在她最煎熬的时候把毒.品拿到她面前。她自己不碰,老板也会强行给她打针。
后来店里头被查过一次,杜丽应该是想逃跑的。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她又回店里头了。有可能是因为毒.瘾犯了,熬不住。
“她死的时候,我没看到人。就是听店里头不时有人在传。还有人说老板肯定会被报复,结果很长一段时间都什么事情也没有。直到过了一年多差不多两年的时候,原先的老板才突然间失踪了。都说是被人枪杀了,但具体情况,我是真不知道。”
周锡兵点点头:“现在你交代的内容还是太少了。要是你真想早点儿出去,就好好想这些事。要立功的话,得有硬货出来。别忘了,背后的大老板再神秘,总归会有蛛丝马迹留下来的。”
犯人又开始不停地擦汗,连连应声。
周锡兵回了家,跟妻子说了自己在监狱里头听到的消息。
王汀面色凝重。她临下班之前,特地跑了一趟技术鉴定室。那子弹头初步线索已经出来了,高度怀疑是从军中流出的。
“你说,沈青提起这些,到底是不是偶然?”
周锡兵摇摇头,十分老实:“我猜不透。不过这人的触觉极为敏锐,好像非常擅长捕捉信息。”
王汀轻轻地吁了口气:“是啊,聪明到让我觉得害怕。她好像清楚地知道我们调查到了什么东西,然后极其配合做出恰到好处的反应。可她究竟隐藏了什么,我却一点儿都摸不到边。”
“不用想那么多。她父母早逝,多年独自在国外,说不定已经习惯封闭自我了。还是那句话,评判一个人,不是看想什么,而是看做了什么。对了,我现在怀疑杜丽的死跟天鹅宫前任老板的死有关系。”
从犯人的描述来看,杜丽被带到天鹅宫不是意外。她很可能之前就认识天鹅宫的这位老板。
沈青说过,杜丽是位有一定社会阅历的女性。从风控角度来讲,她并不是位合适的被囚禁者,因为不稳定的因素太多,这么做风险太大。
“我的猜测是这样的。杜丽的男友田大鹏当年要到江州做物流生意,这意味着他在江州很可能有地头蛇做合伙人。毕竟外来户想落脚,不是件简单的事。那囚禁杜丽的这位天鹅宫前任老板,会不会就是合伙人?”
周锡兵点点头:“很可能。当时田大鹏被警方抓了,生意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也许这人想独吞了他跟田大鹏合伙的生意,所以拿杜丽下手。有可能是为了泄愤,也有可能是想控制对方为自己所用。”
王汀捏了捏眉心,陷入了沉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后来老板被杀,是不是田大鹏报复?这人此后十几年的时间都没再找女人,似乎对未婚妻情根深种。
田大鹏杀了背后有人的老板,居然还能全身而退。他身后到底又是谁在庇护他呢?这个人跟枪有没有关系?
周锡兵伸出手帮妻子按摩头部,安慰道:“不用想那么多,现在有了方向,就能调查下去。与其猜来猜去,不如先明确了子弹的来源。”
王汀就势靠在了丈夫怀里头,一边吃着丈夫喂给她的葡萄,一边皱眉头:“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要突然间改名字?改名字意味着什么?”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周锡兵笑了,“你又在想那位沈主任的事?她改名字其实不算多奇怪。她父母毕竟都死在她面前,她肯定想重新开始生活。”
王汀捂着脸,声音闷闷的:“我查过他父亲的死亡记录,的确是醉酒窒息而已。”
“那不就结了么。”周锡兵哑然失笑,“你就是想太多了。”
王汀点点头:“我的确有这个毛病。其实我到现在都对关美云的死有疑惑。”
“证据链不是很清楚了吗?”
王汀叹气:“就是因为太清楚了。你不觉得奇怪吗?那么多巧合凑到了一起。而且都是别人主动找出来,送到沈青手里头的。
如果关美云死亡之后,沈青很快就发现化验单有问题,那就不奇怪。实习生是经常会忘了及时黏贴化验单,而且那份病历很快就被收走了。但是电脑上是可以查到化验结果的。”
周锡兵笑了:“没什么特殊情况也想不起来查吧。她一直都坚持要求尸检的。”
“这是最玄妙的地方。激素检查的化验单一般是当天下午才能返回。这个时间段,沈青下夜班,完美避开了。
检验科发现数值超高,第一反应基本都是标本污染,会要求送检科室再抽取血样复查一次。接电话的人要么是护士要么是留守的研究生实习生,他们会想当然地认为这人经过了抢救。最重要的一点是,病历已经被封存了,他们不知道血样具体在什么时间抽的。
医院各个科室隔一段时间都会整理数据,危急值登记上报是检验科的惯例。仁安医院检验科目前负责这件事的人跟沈青关系不错。这意味着,她很有可能会留心这些数据,起码会在统计的时候,再跟沈青核实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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