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金笑,“有羊肉没,晚上可得给我打几个羊肉饼,我在婆家,就想这一口。”
“有,都有。就是没有,叫你弟媳妇现买去也就有了。”魏老太太很是心疼大闺女在婆家吃苦的事。
魏金回娘家,家里立刻就事多起来。不说别个,魏金瞧陈萱一眼,屋里没人时悄悄问魏老太太,“妈,二弟妹身上怎么又多了件新旗袍?”
魏老太太道,“这不过中秋么,你们姑嫂妯娌,一人一身新的,你那身衣料子,我给你放起来了,就在柜子里,一会儿瞧瞧,也做去。”
“哎,再没有比咱家更疼儿媳妇的了。”魏金没看衣料子,吃过月饼,又挑了块枣泥方酥吃起来,一面说话,“大弟妹就不说了,好歹有些个陪嫁,你说二弟妹,有什么?来的时候,箱子不少,结果呢,就陪嫁了两身衣裳!这吃喝穿戴,还不都是咱家全包!也就是咱家这样的厚道,不然,换别家试试,二十块现大洋的聘金哪,就换两身破衣裳,叫谁家谁家干!”
“她不是没亲爹娘了么,要是有亲爹娘,不至这样。”魏老太太道。
“这也是。”魏金撇嘴,“如今到了咱家,她可算是掉福窝儿里了。”
掉进福窝儿的陈萱正举着魏年的西装发愁,拿去给魏银看,“我正说洗衣裳,也没瞧见,这怎么就烫了个洞。”
魏银细看,果然就在下摆处,蚕豆大小的焦痕,魏银道,“这兴许是吸烟时不小心烧的,得补一补了。”
陈萱一听能补,很是谢天谢地一回,魏银回身把自己的针线匣拿出来,“二嫂你放下,我来给二哥补吧。”魏银是家里针线最好的,陈萱连忙谢过,魏银笑,“我还没补过西装,这回正好拿二哥的衣裳试试手。”
想到什么,魏银提醒陈萱一句,“二嫂,这西装可不能下水洗,待脏了,拿到干洗铺子洗就好。”
陈萱连忙打听一回干洗铺子是何地方,又听魏银说一回西装的金贵,陈萱庆幸不已,“幸亏还没搁水盆,不然,就要闯祸了。”
魏银也是一乐。
魏银把西装补好后,陈萱还特意同魏年说了一声,夸魏银手巧能干,魏年瞧了一回,却是不大满意,说,“这补的像什么啊,也太明显了。哎,我还说拿到成衣铺子去,那里有专门织补的裁缝,你们手倒是快。”
“这不挺好的,不仔细看看不大出来的。”
“我都能看出来,明显补了来的颜色深。”魏年对着穿向来讲究,第二天自己拿成衣铺子去织补了。
陈萱觉着,很对不住魏银,魏银却没什么,待魏年把衣裳拿回来,魏银同陈萱说一声,想去瞧瞧。陈萱道,“直接过来瞧就是,哪里就用特别说了。”
魏银笑,“这是二哥的衣裳,当然得跟二嫂说一声了。”
陈萱想魏银不知道她与魏年只是假夫妻,也不点破,请魏银过去看那西装。魏银拿在手里仔细端量,点头,“果然比我补的好。”然后,细瞅一回,魏银就拿把小剪刀把魏年衣裳补好的地方给拆了,陈萱吓一跳,小声说,“我的娘哪,你怎么给拆了!我听你二哥说,就补这么个小地方,就花了足有五毛钱!”
“我瞧瞧人家是怎么补的,不拆开来,怎么能知道?”魏银琢磨一回这针法,把衣裳放下,说,“我知道了。二嫂,你下午有没有空,跟我去配些线。”
“那得跟老太太说一声。”
在北京,陈萱就知道王府井、东安市场、东菜市和六国饭店,别个地方,再不能知道了。她陪着魏银,主要是魏银年纪小,她不大放心,魏老太太也是这么个意思,就让陈萱跟魏银出门了。
魏银是带着魏年的西装出去的,俩人去了专门卖针线的铺子,配了同色的绣线,待回家后,魏银又把西装补了一回,待魏银补好,陈萱不禁道,“是比上回要好。”
“肯定啊,像这些成衣铺子的老裁缝,都是有自家的织补法子的,随便不能叫人学了去。以前也没补过西装,还是人家有经验,这回拆了学一学,待再有家里人西装破了,就不用花钱去成衣铺子了。”魏银把衣裳补好,又用电熨斗熨过,整件西装笔挺漂亮,陈萱直说,“阿银你这手,可真巧。”
魏银把西装递给陈萱,陈萱拿回屋去,给魏年挂到了衣柜里。
魏年第二天要穿的时候,陈萱把西装给他拿出来,魏年换上西装,瞥陈萱一眼,觉陈萱神色有异。魏年也不点破,直接与陈萱道,“行了,我看出来了。看你那担心样儿,我还真跟你计较啊。”
“啊,你看出来了!”陈萱一向实诚,立刻瞧向魏年西装下摆道,“我看补的挺好的啊,完全看不出来,你怎么看出来的?”
魏年唇角一翘,依旧不动声色,“行了,说吧。”
陈萱当真实诚心诚,没多想,觑着魏年的神色,就把魏银学习织补技术的事同魏年说了,还再三的替魏银说好话,“阿银也就是想学习一下,不然,这是人家老裁缝吃饭的本事,人家哪里肯教的。阿银特别聪明,看一回就学会了。说来,我觉着,阿银这聪明劲儿就是像阿年哥你啊。”
魏年好悬没笑场,点头,“哦,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怪道陈萱看他穿西装一脸紧张样。
“可不是?就是这样!”陈萱信誓旦旦,魏年对镜照了照,问陈萱,“真是这样?”
“绝对是这样!”陈萱急的就要举手起誓来证明自己话的可信度,魏年已忍不住笑出声来,也没理陈萱摸不着头脑的笨样,自己笑着出门了。
魏金觉着,自己就回婆家一个多月,怎么娘家就大变样啊。魏金都稀奇,问她娘,“唉呀,二弟他俩怎么好成这样了?看二弟乐的。”
“你不知道,近来都这样,也不知高兴什么,天天乐颠乐颠的出门。”魏老太太撇撇嘴。
魏金压低声音,“别说这二弟妹乡下来的,为人当真有心眼儿,这才几天,就把二弟笼络的服服帖帖的。”
“你二弟也是个没见识的。”
魏金不在娘家,也没人跟魏老太太嘀咕这些闲话。魏金这一回来,魏老太太可算不寂寞了。
陈萱完全不晓得这母女俩想歪的事,她同魏银说起这事,魏银笑,“二嫂你真实诚,你就没听出,二哥那是诈你哪。他根本什么都没看出来。”
“不能吧?”
“我还不知道他,他可臭美了,衣裳上有半点儿不好也不能上身的。他要是瞧出有织补过的痕迹,今儿就不能穿西装出门。定是二嫂你叫二哥看出形迹来。”
“哎,我是半字没同他说,他那衣裳你又拆补了一回的事的。兴许是他早上穿时,我多瞅了两眼,我担心他看出来生气。”陈萱想想又好笑,“怪道出门时笑的那么欢,原来是觉着戏耍了我,自己高兴呐。”
不过,虽然被戏耍了一回,陈萱也不生气,这原不过是小事,而且,前几天魏年刚送她两本书,就算是添头,魏年也没送别人呐。陈萱很知魏年的好,倒是想着这眼瞅天儿就冷了,老太太那里有上好的丝棉布,是不是要些来,再给魏年做两身新棉衣,暖和。
第28章 棉衣
陈萱琢磨着给魏年做棉衣的事, 也没耽搁, 第二天有空就跟魏老太太说了。
魏金略停了停手里的针线, 说, “阿年这几年冬天都不穿棉衣, 嫌臃肿。”
陈萱却是有自己的看法,“出去应酬,穿外头的体面衣裳。可这大冬天的, 在家还不穿身暖和的?”想一想, 去年陈萱嫁过来就年根子底下了,那会儿她和魏年相处起来还比较僵硬, 再加上陈萱分不清自己两辈子的事, 也没注意魏年穿不穿棉衣。
这一回, 魏老太太却是认同陈萱的话, 点头, “就是这话, 大冬天的, 甭管什么呢料子大衣啥的, 哪里有咱们的棉衣暖和。我这里有好丝棉,还有好缎子, 扎扎实实的给阿年做上两身。”
陈萱见魏老太太开箱拿衣料子, 同魏老太太说着自己的打算, “里头的棉衣就用丝棉, 做两身, 有个替换的。外头的棉袍, 我想着,阿年哥兴许穿不多,做一身。老太太看,成不成?”
魏老太太拿出料子,取来尺子,按尺各量了两身的料,用剪刀在料子边儿顺着布丝剪个小口,双手一扯,哧啦一声便扯出两块料子,递给陈萱,“棉袍也做两身,哪里就不穿了。这眼瞅就冷了,一身薄些的,一身厚些的。”
陈萱叠着料子,“待冷了,有羊毛衫,估计不愿意穿夹的。要不,做两身厚的。”
魏老太太也应了,重把剩下的料子锁回箱里,回来继续盘腿坐炕头儿,说一回现下流行的羊毛衫,魏老太太说,“那玩意儿,又贵,也不一定有咱们的棉衣暖和,就一个臭美。”
魏银说,“羊毛衫穿着不似棉衣臃肿,要是配西装大衣,的确好看。妈,我想买些毛线,给妈你织个围脖。”
魏老太太也不说羊毛衫的不是了,同小闺女道,“等你二哥回来,问他哪里有卖的。那啥围脖儿,你会织不?”
“这我倒是不会,不过,这也没什么难的呀。”魏银随手帮着陈萱把老太太剪下的料子叠起来,与魏老太太道,“我先去卖羊毛线铺子,看一看羊毛线的成色,他既卖这个,难道不晓得织法?就是一家不知道,第二家也得知道些。有卖线的,就得有会织的,打听一下,再瞧上一回,哪里就学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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