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年一想,也是这个理,把大衣脱下来递给陈萱,“车里冷。”
陈萱就要塞回给魏年穿,魏年已经产上车门,往程家去了。
程苏还说哪,“怎么嫂子没一道过来?”
魏年给程父程母拜过年,含糊,“我回头把你家这喜讯儿告诉她上一样的,见你家大门外挂的红绸,是不是弟妹生了?”
程苏那些话就来了,拉着魏年介绍起他儿子如何不凡来,虽然孩子才两天,程苏却是硬能这短短两天内寻出儿子的无数优点,然后,以一种既谦逊又显摆的口气把与亲戚朋友说了一千二百遍的话又同魏年说了起来,“原是腊月中的产期,你说把我给急的,我都恨不能揍那小子的屁股,呀,原来是等时辰哪。就得大年初一生,才对时辰!”
魏年强憋着,才没把陈萱怀孕的喜讯暴露出来,主要是,陈萱还没满三个月,魏年不放心。待自程家告辞,魏年同陈萱道,“不就是生了个儿子,看把阿苏喜的。”
陈萱笑眯眯地把大衣还给魏年,“生儿子本就是喜事啊。”
“切,至于这样嘛。”魏年继续把大衣给陈萱搭身上,埋怨陈萱,“都是你先前拖拉,不然,咱们怎么能落在阿苏后头?”
“要怪也怪不到我头上,是谁当初跟我说没感情不能做夫妻的?”陈萱做生意锻炼的嘴皮子越发俐落,眼神斜瞟魏年一眼,“你还好意思怪我,你还耽搁我跟儿子见面儿哪。”
魏年立刻一幅眼观鼻、鼻观心模样,摸摸鼻梁,挽着陈萱的手,轻声细语的温柔样,“好了,这有身孕可不能发飙啊,影响孩子性情。咱们去文先生那里打个溜儿,这也该回家了。”又问陈萱渴不渴、累不累,为陈萱打开车门,扶陈萱上车,总之,心虚的人就是这样子了。
待到车上,魏年又说,“我得给咱们儿子先取出名儿来,可不能像阿苏家小子似的叫什么大根,简直了。”表示了对程苏长子名字的鄙视,在魏年的审美看来,简直土的一塌糊涂。
“不是请太爷取么?”魏家男孩儿的名字,都是魏老太爷亲自取,女孩儿就随便多了。像魏金魏银的名字,就是魏老太太取的,其含义十分朴素。像云姐儿的名字就是李氏取的。
魏年道,“就是爸爸取大名,我也可以给儿子取个小名儿啊。再说了,要是女孩儿,难道就不提前给闺女取个展样大方的名字啊。”魏年是新派人,对于儿女,反正第一胎,儿女他都喜欢。
陈萱说,“我还是想第一胎是儿子,做哥哥的能照顾妹妹。要是第一个是女孩儿,长女太辛苦了。”
“要是咱闺女,我一点儿不叫闺女辛苦。没成亲嫁人,闺女在家是姑奶奶,成亲后也叫闺女带着外孙住娘家,一点儿委屈都不会受。”
陈萱想想,现在的姑奶奶还多是这般的。这么一想,也就觉着,只要自己努力赚钱,把日子过好,也不是很担心闺女吃苦了。大不了让闺女住娘家嘛。
二人嘀咕些没用的家常话,就到文先生家。
文先生家里照旧是宾客如云。
二人准备打个转儿也就回了,陈萱去文太太那里说话,文太太拿了果饯给陈萱吃,陈萱见有红彤彤带着酸甜香的渍红果,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不过,同仁堂的大夫说了,孕期内不能吃山楂,陈萱也就特别渴望的看一眼,转而拿了个蜜枣。文太太不知如何这般敏锐,忍不住看陈萱肚子一眼,疑问的眼神看向陈萱,陈萱不好意思的笑笑。文太太立命女佣把陈萱的茶换成了热牛奶,对陈萱的孕事却没多问,只是让她多保重身体,亦未多留陈萱夫妻。
陈萱回家的路上就同魏年说了这事,“文太太一定看出来了,可她一句都没问。”
魏年笑,“文太太熟谙人情,定是猜到你肚子月份短。不要说咱们这样的小户人家,在大户人家,三月内的孕事也是不能随便说出去的。文太太那里人多,她就是猜到了,也不能当那些人的面儿问。”
陈萱点头,“是这么个理。”
陈萱又同魏年说起明天程家洗三礼的事,陈萱是不能一起去了,不过,洗三礼陈萱早就提前预备出来了。程苏和魏年不是寻常交情,陈萱早就去金银店请了老匠人打了一个金锁一对手脚镯,到时让魏年带过去,也体面。
初三过了程家长子长孙的洗三礼,初四是出嫁闺女回娘家的日子,魏家早早备好鸡鱼肘肉,魏年一大早的就过去接大姐外甥回娘家。赵大姐夫也跟着一起来岳家,给岳父岳母拜年。
魏年看赵大姐夫面儿上似有愁容,因有孩子们在,当下没问。待到了老宅,这也不必魏年问,魏金直接就叨叨出来。原来是赵老太爷的姐姐家,军需处任职的陆家出了事。陆老太爷原在军需处任了个小职司,结果,年前竟是叫上头调到了冷衙门。陆家出了这样的事,赵家这个年都没过好。
魏金说起此事,先把陆三骂了个狗血淋头,“真个祸家败业的东西,原本陆家姑太爷的官儿做得好好的,陆三这骨头没个二两重的败家子,竟敢觊觎军长的女人,要不是陆家姑太爷跟上司千恳万求,就是现在的职司也轮不到他哪!”
待魏金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说个分明,魏家人才晓得,陆三仍是风流脾性,家里虽给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却是留不住陆三的心。非但外头有个舞女外室,如今更是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不要命的招惹军长的女人。如今连累了一大家子,也够看的了。说完陆三这些荒唐事,魏金庆幸不已,“幸亏当初阿银没说给他。”
陈萱对于陆家的事只是感慨了一回,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未过多久,却是听秦殊提及陈女士的消息,秦殊纵一向与陈女士不睦,谈及此事都深为惋惜。秦殊说的话,“就算从名媛场退出来,去给人做外室也太委屈了。”
陈萱细听秦殊说才知道陈女士是给一位苗姓军长做了外室,陈萱也颇为意外,不解道,“陈女士有大兴盛这样的买卖,干嘛要去给人家做,做外室啊!”陈萱还记得陈女士当初说及民族工业时的侃侃而谈,记得陈女士是国外大学毕业,十分的有学问。而且,陈女士并非没钱啊!
秦殊叹道,“大兴盛再赚钱,要供养一家子只会花钱臭讲排场的蛀虫也难。现下陈家一家老小都指着她,真不知她如何想的,要养着这么一帮子废物。”
陈萱回头和魏年闲话时说到这事,陈萱道,“莫非陆三得罪的是陈女士?”
“多半是了。”魏年向来事不干己,高高挂起,“管他哪,谁叫他不长眼!”
“陈女士也怪可怜的。”陈萱以前很不喜欢陈女士,眼下却是有些同情了。魏年嗤笑,“有什么可怜的?这都一把年纪了,谁还逼着她去给人做外室?说到底,是她自己愿意!既愿意,还摆什么不得已的嘴脸!”
“阿年哥你不晓得,陈女士是为了供养家里。”把陈女士养家的事同魏年说了,魏年直接由嗤笑变冷笑,“这种家庭,有什么可供养的地方?一个个大男人,反是叫女人养,只管叫他们死去好了!”
“兴许是碍着血亲的情面放不下呗。”
“别管这些无聊事了,过来瞧瞧我给咱儿女取的名字。”
第137章 有数!
陈女士的事, 陈萱也只是感慨一回。
一则屋里种的草莓一日离不得人,陈萱要教给魏金种草莓的技术;二则初八开张,店里要准备的事也多。小李掌柜和孙燕初六就到店里准备开张的事了。结果,初七孙燕家就出了事, 孙燕的爹孙老爷抽大烟抽过头, 一命呜呼。孙母哭的惨,孙燕倒没什么, 找来族里长辈, 托一位族中七叔去棺材铺买了副最薄的棺材板,把人连带被褥一烧一埋了事,至于丧事, 就是在家里大门的锁环上系了个白布条,说明这是丧家,其他的,破土发丧大作排场更是全无。有孙家的老人过来念叨此事,虽都知孙父以往作为很不是个人, 也都劝孙燕, “看你娘哭成这样, 就当顾你娘的心。”
孙燕道, “我娘哭的是我爹为了买大烟,把我弟我妹明年的学费都偷净了,眼瞅正月十六开学就要交学费, 我娘没主意, 愁的直哭。不如二大爷五叔您二位借我几个, 待我挣了钱,再还您二位,包准儿一块钱不少。”
二人立刻满嘴含糊,不敢再提孙父身后事。
倒是孙七叔私下问孙燕那学费差多少,孙燕说,“七叔放心,我找东家预支些薪水就够了。”
孙七叔把身上带的几块大洋给孙燕放桌上,同孙燕说,“以前是想帮都不敢帮你们,就是给你们钱,无非也是让你爹拿去抽了大烟。如今,也不要急,先把借邻家的钱还了。再有事,只管过去同我说,总要帮你们把家业置起来再说。”
孙燕一天就把孙父身后料理清楚了,孙母哭一回没良心的丈夫,又要为俩孩子的学费发愁,孙燕道,“我去找大东家二东家提前支些薪水,妈你也把家收拾收拾,房屋该打扫的打扫一下。大弟二妹你们都帮着妈,把那人住的屋,里外擦洗三遍,去去晦气。”然后,孙燕就到店里找到小李掌柜,让小李掌柜帮她问问,能不能预支六十块薪水。孙燕自己没正经上过学,自从孙父开始抽大烟,一家子就是暗无天地的熬日子。待孙燕机缘得了陈萱魏银店里的差使,孙燕做事可不似其母,还会给孙父哭一哭,孙燕自始至终,一滴眼泪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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