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死,他发病,也总会有个早期症状。我虽然是昨天才回来的,可我奶奶一直在,龚叔不好了,婶子为什么不来找我奶奶?现在龚叔突然死了……你们埋都已经埋了,难道还要来找我们的不是?这是什么道理?”傅楚窈质疑问。
铁匠老婆尚没有说话,院子外头就有人嚷嚷道,“……明明就是你这妖孽使了奸计,给龚叔下了蛊!你还狡辩!”
傅楚窈怒喝了一声,“南瓜仔!”
南瓜仔立时从厨房里跑了出来,“……阿窈姐?”
“去烧一锅开水,从院门上泼下去!教那些嘴上没把门的知道……不该他说话的时候就要闭嘴!”傅楚窈怒道。
南瓜仔立刻响亮地应了一声。
他也不是傻子,不会听不懂阿窈姐的言外之意,当然不可能真的去倒了开水去泼众人。
再说了,这会儿家里哪有开水?
大早上的,家里根本就还没有开始烧开水,而且家里开水瓶里储存的热水,已经被阿窈姐洗漱用完了……刚才阿窈姐吩咐他沏茶,他都要现烧开水,而且架在炉子上的开水到现在还没烧开呢!
于是,南瓜仔二话不说就跑到一旁去,拎起了盛满了井水的木桶,又拿了个瓜瓢,快步走到院子门口,用瓜瓢舀了水,就从院门上方洒去。
南瓜仔身量极高,他这么一泼水,虽然有一半儿洒在了自家院子里,却也有一半儿被他泼了出去……
院子外头的人纷纷惊呼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这天杀的真的泼开水啊!”
“哎哟烫死了烫死了……”
“快起来吧,这不是开水,是井水,冷的!”
“哎啊烫死人啦!”
“烫烫烫!哎呀我这手……都没知觉了!”
“起来起来……像什么话!”
傅楚窈朝着铁匠老婆微微一笑,“婶子见到了?我不过喊了一声泼开水……南瓜仔泼的是不是开水,您心知肚明。可外头的人却嚷着他们确确实实被泼了开水?”
铁匠老婆半天没吭声。
“所以……婶子是听谁说,说龚叔是被我医死的?”傅楚窈问道。
半晌,铁匠老婆喃喃说道,“……本来嘛,我们当家的,他的腿……早已经好得就像个没事人似的。前几天有人来我们铺子里打铁,就说起了梁家村的方婆婆和阿窈小妹子。我们当家的自然也要夸一夸阿窈小妹子,还露出他的伤腿给人看……”
“就有人说,隔壁村的满叔也是方婆婆医好的,还说,还说满叔当初吞了一肚子的蜈蚣蛋,后来也是被方婆婆治好、又呕了一肚子的蜈蚣崽子出来,这病才好了的……”
“听说有人吞了蜈蚣蛋,最后那些蜈蚣蛋还在他肚子里孵化了出来,当然有人惊奇得不得了!也有人说,好像湘西苗族地区是有人专门养‘蛊’这种东西的……”
“他们说,满叔怕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人下了蛊的吧!他们还说,‘蛊’是很厉害的,根本没人能解‘蛊’这种东西,除非,那蛊本身就是方婆婆下的!”
傅楚窈顿时勃然大怒!
铁匠老婆抽泣了一声,继续说道,“……据说苗族的蛊毒,千变万化,每一只蛊虫的毒性都不同,除了养它的饲主,没有第二个人能解……”
傅楚窈怒极反笑,“既然这蛊虫这么厉害……我祖孙俩与满叔无仇无怨,又为什么要给满叔投蛊?”
铁匠老婆看了傅楚窈一眼,说道,“你们为了博出名,想让外人知道你们祖孙俩的医术高超,就故意给满叔下了蛊,再光明正大的医好他,这也是有可能的。”
傅楚窈一字一句地问道,“……这话是满叔亲口说的?”
铁匠老婆摇头,“那天满叔并不在,是村里人说的。但是,满叔呕了活虫出来的事儿……这一带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哇……”
傅楚窈懒得再跟铁匠老婆扯满叔的事,便打断了她的话,“好,那我问你,满叔是满叔,与龚叔无关,你又凭什么认为龚叔是被我医死的?”
铁匠老婆瞪大了眼睛,“怎么无关?我们当家的……就是死在蛊毒上啊!”
说着,她哇的一声就痛哭了起来。
傅楚窈一怔。
“什么?”她喃喃问道。
蛊这种东西,傅楚窈当然不是一无所知。
前世的她,到了后来只知吃喝玩乐,关于蛊毒啊这样的电影看了好多……重生回来以后,家传的医经医案上也略有提及。
蛊应该就是跟中医医术一样,从上古传到现在……有一部分是被世世代代的人们深受其苦(或为人所得益而夸夸其谈),从而会把蛊或医术十分之夸大,甚至到了一种神秘莫测的地步。
而从奶奶传授与她的家传医书中看来,蛊虽然确实存在,但却十分稀有。
大约种蛊施蛊的人,终其一生也要与毒物相伴,寻常人不愿意与之交往。所以这种蛊施蛊的人,生活是过得很苦的。寻常老百姓更加不愿意自家的儿女与养这种毒物的人来往。
这一代传一代的,种蛊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除去种蛊人数量稀少,蛊虫难得之外;培育一只蛊虫耗时多、也耗费精力,所以蛊师根本就不会无缘无故的下蛊。
想到这儿,傅楚窈忍不住问道,“龚叔他,到底怎么了?”
第二百零九章龚铁匠死了(三)
铁匠老婆大哭了起来。
“……我们当家的,昨天夜里突然就说肚子疼,然后,然后……他呕了一大滩的虫子出来!各种各样的都有!我、我们被吓坏了……连我也跑了出去。”
“后来我们去喊了村支书过来,又带了好多人一起,这才大着胆子回来了。可是,我们当家的,他就已经死了哇!”铁匠老婆嚎啕大哭道,“……他都已经僵了!”
“我们进去看他的时候,他身上都还有毒虫在爬!后来连村支书也说,怕是不能等,得赶紧上山埋了才行……所以我们又连夜用木板钉了一副棺材,今天一早,把我们当家的给送上了山……”
说着,铁匠老婆泣道,“现在我们的那个家,哪里还回得去?我们当家的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他这么一去,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
铁匠老婆再一次放声大哭。
傅楚窈皱紧了眉头。
这时,门外传来了方氏的声音,“……阿窈,开门。”
——奶奶回来了!
傅楚窈大喜,站起身去开了院门。
方氏挎着篮子、沉着脸儿进来了。
跟着铁匠老婆来的那群村民战战兢兢地挤在一块儿,仿佛在害怕方氏随便就能掏一堆毒虫出来似的。
“奶奶……”傅楚窈急急地说道。
方氏将手里的篮子递给孙女儿,一面沉声道,“好了我已经听到了……南瓜仔,你去找梁大壮,让人带着队上的干部来咱家一趟,也去村子里找人,没活儿干的、愿意凑个热闹的人,叫他们都来!”
南瓜仔应了一声,急匆匆出了门。
铁匠老婆一听这话,顿时激动了,“方婆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当家的已经死了!他是被你们放的蛊给害死的!现在你们还、还……还想仗着人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嘛?”
方氏冷冷地说道,“你也可以去找人来,人越多越好。”
铁匠老婆被气坏了,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怒道,“好!你当我不敢?我、我都已经家破人亡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接着,铁匠老婆又朝着院子外头怒吼道,“……二狗子!你去村里让大伙儿都来,替我讨个公道!小泥巴你去镇上叫人,就说我们当家的虽然已经去了,但只要有人还念着他在世时的好,就过来看一看我们这些孤儿寡母是怎么被人欺负的吧!”
围在傅家院子外头的人纷纷也应了一声,竟有七八人跑开了。
片刻,南瓜仔先领着梁家村的人来到了。
为首的,正是生产队长梁大壮。
梁大壮一进门,便拿着旱烟袋敲了敲门,问道,“方婆婆,这是怎么了?”
铁匠老婆怕吃亏,抢在方氏开口之前开了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起了这件事。
而方氏的表现却让人费解……
她居然叫孙女儿马上去做午饭?
虽然不知道奶奶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傅楚窈也不敢怠慢,转身进了厨房,开始快手快脚的做饭。
等她做完饭,外头已经赶来了不少村民,大约铁匠老婆喊来的人……该到的都到了。
而铁匠老婆也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事情的经过给说了出来。
方氏道,“你们等我一等,我先去吃个饭,然后和你们一起……上山开棺查验。”
众人齐齐一滞。
——开棺验尸?
可是方氏已经转身进了厨房,还喊了一声,“南瓜仔?快不进来吃饭?”
南瓜仔看了众人一眼,跟在方氏身后跑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