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下,那条人影就靠过来,手臂耍无赖似地缠上她的腰。
闻萤失笑:“何必装可怜,不是你大义凛然地表示‘不爱你,也不能离开你’吗?前半句和后半句的本分我都尽到了,你还想怎么样?”
林谨承沉默地松开手。
空气中捎来闻萤沐浴露的柑橘芬芳,如清爽的早晨。
闻萤脑袋陷入蓬松的枕头,盖上被子。
她眼睛刚合拢,听到他低沉的嗓音:“我不信。”
闻萤等着他说。
林谨承侧身揽过她的肩,凑到她耳边低语:“林谨承,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就算你今天赶我走,也要先答应和我在一起,不然你推开我,我还会再回来,一次又一次地,讲什么道理我都不听。”
闻萤整个人僵成一根木头,脸刷一下变红,高温漫到额头,庆幸没开灯。
他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
要命地一字不差。
林谨承的话里透着得意:“你根本不可能再对第二个人这么说。”
“我……”
“闻萤,今年将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九年。”
“不不。”闻萤算得清楚,“你明明出去了五年。”
“但是在我看来,我们一分钟都没有少。”他抱住她,全身尽量贴过去,像是冻得不行想要取暖,“你的告白让我觉得,自己是被人需要的,你需要我。”
——所以你才这样一再的有恃无恐。
闻萤冷下声音:“可是爱这种东西,你不认真对待,它就会消磨掉。”
“我就说嘛,你还是爱我的。”林谨承抓住她的话柄,把脸埋入她的颈窝,“闻萤,等我忙过这一阵,休几天假一起旅游?我们好像还没有一起外出过。”
温热的呼吸吹弹小股气流,挠得她脖子很痒。
“那当然了,我是见不得光的。”闻萤掖紧被子,翻过身没好气地说,“真到那天再说吧,你们男人最擅长开空头支票。”
“保证不开。”林谨承笑两声,厚着脸皮挨近她。
*
大抵以为稳住闻萤的心,林谨承转天晚上就约好一场饭局。
闻萤顺口问:“才初一,什么饭局那么着急?”
谁知他漏嘴说出“庆祝”。
林谨承顿时噤声。
闻萤正在帮他系领带,就势扯了扯,无所谓地笑:“狼狈为奸地终于把别人搞垮了,当然要庆祝庆祝,好歹功劳得分清楚是不是?去啊。”
林谨承绷着脸,面露一丝尴尬,却也不为自己辩解。
闻萤系好领带,他披上大衣,走来抱了抱她就出门。
家里一下空荡荡的。
尝试看电视、看书、玩手机都没用,烦躁像燃烧正盛的火焰,舔舐她的心。
最终,林谨承离开一小时后,闻萤把钥匙放在包里,换上一双皮靴外出。
并非盯梢,她就想开着车随便去哪转转。
后来摸到车钥匙的时候,手指触到一张卡片,闻萤计上心来。
就去林谨承的会所好了。
那家会所相当低调隐秘,对外连招牌都没挂。
据说采取会员准入制,乘坐电梯出入均需指纹。闻萤包里的那张,是林谨承的总控卡。
此外应该还有把机械钥匙,以防指纹失效,虽然那种情况出现的概率微茫。
今天是大年初一,会所大门外挂了两盏华丽的红灯笼,再无其他装饰。
闻萤轻车熟路地开到停车场,靠那张总控卡一路过关斩将,轻而易举就到了上次林谨承带她来的地方。
四周弥漫淡淡的香水味,不止一种,除去会所自带的香氛,还夹杂许多其他牌子的味道。
她穿一条栗色长裙,外面罩一件白色风衣,黛眉红唇,像只玉面狐狸。
点烟时,一缕火光映亮她灼人的艳色。
偶尔有人喝得两脚驾云被搀出来,路过闻萤身畔,她不经意地转眸,都能把对方勾得掉魂。
闻萤自然不会勾搭别人,只是想过来散散心,好好参观整夜与她同床共枕的那个人,一手建造的秘密花园。
她吐出的烟不多,都吸进了肺里,于五脏游走一遭,心情平静了下来。
走前去了趟洗手间,闻萤把烟蒂扔进马桶,小小的一根在水流的漩涡中转了几下就消失。
洗手的时候,她听到外面喧声忽起。
可动作仍是不紧不慢,直至走到门边,她眼前晃过一抹红影。
视线下意识追去,闻萤触到一个小姑娘惊恐的双眼。她身上那件红色呢外套又脏又旧,只套进一条手臂,仿佛仅够穿上半边的时间,另一条手臂被人拖着,转瞬进了一间包房。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切都在我的安排中……
第48章 白眼狼
紧了紧肩上的包带, 闻萤两手揣入风衣的外兜。
脚下钉住了,迟迟挪不动步。
刚才快速闪过的画面定格在脑中,如从显影水里成像的照片, 逐渐清晰。
那张脸还带着明显的孩子气, 一双乌亮的眼珠子凄凄惶惶地转动,好像下一秒就要从泉眼里涌出清澈的水。
黑发整整齐齐地垂了肩膀, 粉面桃腮,满脸水灵,唇却涂上姨妈红。
这种故作的老成放到那姑娘身上,反差似地让人不安,想奉献所有的怜爱, 裹入怀中供自己把玩。
好这口的男人不少,尤其那些上了年纪的。
闻萤想到这,有些反胃地皱眉。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饶是这样想, 等电梯时,闻萤心底依旧爬升一丝火烤的焦灼。
那姑娘看着还没成年,林谨承知道这里玩得那么猖狂吗?
或者根本就是他默许的?
电梯应声打开,闻萤掉头往回走,风衣的衣摆鸟翅般开合。
敲开那扇门, 平头男人神色警惕地打量她,毫不客气地问:“你找谁?”
房里长沙发上的一排人头还浑然不觉, 欢笑声海浪一样起伏。
闻萤猜这男人恐怕是个保镖, 看向他铜色的脸,她嘴角笑容轻绽, 瞎话张口就来:“小哥哥,我来找我妹妹。”
“你妹妹?”
“对,她跟我说过来玩。”
闻萤说着就要往里走,对方横在身前不让,语气不善地说:“别乱闯,这没有你妹妹。”
可她分明看到那个小姑娘,被一个老男人拉着直往怀里带。
她看起来很不情愿,拼命扭动着挣扎,躲开对方盖章似的吻,身上顾不了,被摸了个遍。
“我看到了,就在那!”闻萤抬手架开他拦住的胳膊,高喊,“你过来!该回家了!”
响亮的声音让一屋子人为之一振,纷纷看向她。
小姑娘趁机跳起来,机灵嚷着“找我的找我的”跌跌撞撞地跑到闻萤身边。
老男人落了空,面色依然镇定,肥厚的嘴唇咧开:“就这么走了?”
闻萤和小姑娘面面相觑,后者心虚地从口袋摸出一个红包,两腿打颤地走去放到桌上,“还、还给你。”
显然他指的不是这个。
旁边一道雄浑的男中音轻佻地说:“美女,你这样不好吧?要不然坐下来,大家一起玩?”
换作往日,闻萤断然不会理睬这些闲事。
或许上一次被下了药的女人还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或许这些人的嚣张挑动了她的神经。
闻萤将那个小姑娘护在怀里,姜黄色灯下,她睫毛闪着金晕,眼里漾开盈盈的笑意,“我妹妹不懂事,得罪了各位,怪家里看教不严。我愿代她罚酒,向大家赔罪。”
那老男人神情缓和了些,浑浊的双眼盯着闻萤,笑起来:“爽快,我也不为难你,你过来。”
他随即叫来服务生,摆上扎啤,倒了八分满。
再倒一小杯白酒,服务生递给他。
老男人投入新游戏,彻底忘记了小姑娘那个玩具,看向闻萤的眼里熠熠,“好心提醒,你喝快一点。”
话音甫落,他捏住酒杯的手指松脱。
白酒连杯沉入啤酒中,还在下降,闻萤猛地抓起杯子,大口灌喉。
可能很久没见喝深水炸.弹那么干脆的女人,四周惊叹声起。
闻萤细眉紧拧,眼也紧闭着,仰头喝了干净。
她放下杯子,看到老男人脸上的赞许,听到他说:“够意思,你们走吧。”
闻萤拍着胸口,忍住从胃里翻滚上来的不适,拉起那个小姑娘的手往外走。
小姑娘抱紧她的手臂,怯生生地问:“姐姐,你没事吧?”
闻萤摇头:“你多大了?”
“十、十九岁。”
“骗人。”
小姑娘惨白的脸蛋哆嗦一下。
“算了,我们先走。”闻萤直觉他们没那么容易放过,想赶快离开。
谁知小姑娘拽扯她,有些为难地说:“可……可我的手机,还有身份证都在……”
*
不消半分钟,会所的人赶到。
闻萤喝过小姑娘倒来的水,胸口舒服一些,靠墙站着,看清打头那个男人正是上回饭局见过的老张。
大半年过去,他的发际线还是那么岌岌可危。
闻萤冲他笑:“老张,我认得你,你认得我吗?”
老张身后跟着几个壮实的年轻男人,他扶了扶眼镜,独自上前,“这次是妹妹自己来了?我们开门做生意,妹妹高抬贵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