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鼓鼓地梳妆妥当,换了条新裙子。
厨房里抽油烟机正在辛勤劳作,淡蓝色火苗舔舐锅底,培根散发诱人香气。
看一眼白色餐盘里焦黄的煎蛋,闻萤没好气地问:“你还会做早餐?”
“你不会真把我当成富家公子哥?”林谨承把煎蛋转到切边的吐司上,“在国外,什么都要靠自己。你信不信,我还会修车。”
坐到餐桌边,闻萤没什么胃口。
见那人食欲正盛,她搁下餐具,不依不饶地问:“你为什么要和包曼盈走到一起?”
“我没打算和她走到一起,这条船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你……”
“闻萤,不要因为个人的好恶,否定对方的用途。”吃完三明治,林谨承又倒了牛奶,悠然开口,“简单说,你可以讨厌某个人,但是如果他能帮你达成目标,讨厌就暂时不那么重要,做成那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闻萤扁着嘴,念念有词:“你这些乱七八糟的道理都是从哪捡来……”
“林肇言。”林谨承举起玻璃杯,眼中罩上一层空茫,“他言传身教,我就是这么长大的。”
*
一起等电梯的时候,旁边拎包的小白领们不住打量这对男女。
男人衣着休闲,却气宇轩昂,从他出众的面孔和气质能感觉到这绝非池中物。
而女人皮肤初雪一样白皙,花姿明妍却开放含蓄,像有意将自己收拢进他的树荫。
那些目光过于探究和尖锐,闻萤不喜欢,往林谨承身后避了避。
他视若无睹,电梯门开了后大步迈入。
下降中,他们短暂地安静。
走出电梯,闻萤迫不及待地问:“你为什么知道我住这?不是才刚回来吗?不会也找包曼盈打听了吧?”
林谨承嘴角勾过不屑,低头打开手机,“这种事情,交代给秘书就行了。”
“你还有秘书?”
“我今天就要作为鸿海的副总经理上任,秘书而已,他们又不是给不起。”
副总经理?
闻萤大吃一惊:“你叔叔对你这么好?才刚去就让你当大官。”
“好吗?其他人未必服气,可能会绕开我,全部向总经理汇报,把我当成一件摆设。”说到这,林谨承转过身,遮去照在她脸上的阳光,“酒店的管理基本都要从底层做起,我在国外做过实习生,林肇伦对此并不知情,还当我对酒店一无所知。不过这也是我们的优势。”
“我们?”
“所以我就如他所愿,做个表面无所事事、只懂玩乐的登徒子,消除他的防备。而你……”
闻萤怔怔地望进他幽深的黑眸。
笃定的声音听来如同诵咒,他一字一句:“你帮我摸清楚底层的情况。”
“你别擅自把我算进去!”
“闻萤。”林谨承沉声唤她,表情诚恳不容人拒绝,“我才刚回来,根基还浅,你能不能帮我?”
闻萤绷着脸,内心已经动摇了,只不过她对酒店才是一无所知,便没有马上答应。
思忖片刻,她问:“我要怎么摸清?”
“现在的鸿海,客房部、前厅部和工程部还是以前林肇言时代的旧部,其他部门已经全部换成林肇伦自己的人。这不要紧,我们逐个击破。”
闻萤不明白:“林肇伦为什么不全部换掉?为什么还要特意招你进去?”
“林肇伦是外地人,那些本地的经理客户关系枝蔓牵连,为了酒店的发展,他不能随便铲除。至于我,进去了可以帮他堵住悠悠之口,顺便树个大仁大义的美名,为什么不招?”
“悠悠之口?”
“你以为他单靠一份遗嘱就能服众吗?”林谨承眸色骤寒,“可如果连我也听他的话,是不是就能更好的稳定人心?”
难得他条分缕析地讲这么多,然而闻萤默默低下头,攥紧挎包的带子。
她心里乱糟糟的。
他说的那些,完全不像她能胜任。
她从以前就是这样,澎湃心潮临到现身的一刻,慌乱举起白旗。
像当年得知包曼盈放学要来找她,想的是“有本事揍死我”,真碰到了照样缩在泔水桶后面瑟瑟发抖。
闻萤真想对他说,别搞那么多事了,我们好好谈场恋爱不行吗?
但如今他整颗心都被这件事牢牢占据,只怕达成之前,没有任何心思匀给其他。
忘不了他吼出“喜欢到底是什么”的样子。
忘不了他拉住她的手低喃“我只有你了”。
更忘不了他伏在耳边说“你和你妈妈欠我的”。
往事浪头一样扑来,呛得闻萤喘不过气。
“闻萤。”仓惶回神的时候,闻萤被他搂住了。
步履匆匆的小区路上,林谨承旁若无人地单手环住她的腰,腰际以下紧贴着,害她不敢乱动,眼睛不敢乱瞟,站好了听他说:“你什么时候可以辞职?”
“我……我辞职还需要大约一周的交接。”
“那你今天辞吧。”
“林谨承!”闻萤一把揪住他的衣袖,秀气的眉毛拧结,明澈眼中带着水色,晃动不安的影。
林谨承知道她担心什么,抚摸她的长发,柔声安慰:“我们装作不认识,不代表我不会照顾你。我这两天换房子,给你一套钥匙,保证不会有第二个女人光临。”
“唉。”
闻萤说不过,负气地往他肩头靠去。
她心想,是我只有你了。
*
回杂志社办辞职手续倒是费了一番唇舌。
到处是不解的声音“你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走”。
闻萤讪讪地笑,只能说家里有事,会耽误工作。
见她遮遮掩掩的,大家也不便细究,吃了顿散伙饭,同声祝福她未来可期。
餐饮部服务员的面试对于闻萤像在走过场,不论外形条件还是学历,都远远超出了主管的预期,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另有企图,才跑来找这份工。
闻萤有苦难言,只说对酒店业向往已久,甘愿付出,其余一律按下不表。
最后当然是顺利通过,约好培训时间。
去到林谨承那,闻萤泄愤一般把房子里里外外摆满她的东西。
林谨承看她样子像在宣告主.权,便由着她闹,心情好得很。
第24章 博古架
房子不到一百平米, 整体色调薄荷绿, 搭配天然的实木家具。
像从杂志广告里原样搬下来, 简约明快小清新。
“你住的地方怎么跟你这个人一点都不像。”闻萤嘟囔着,怀里揣只招财猫,里里外外地找财位。
拉开遮光帘,素色的丝质纱帘轻漫过地板,蒙住窗外流光溢彩的夜色, 她辨不分明。
林谨承本来在看夜间新闻,视线屡屡让那身黑色西装裙遮挡,细碎的念叨声不绝于耳, 索性关了电视,眼睛追过去。
他支着头调侃:“那我这个人应该住什么地方?”
闻萤瞥他一眼:“蝙蝠洞。”
林谨承歪靠沙发上, 笑得前仰后合。
他下班回来换了舒适的亚麻衬衫, 宽松的休闲裤罩住长腿,暖黄的灯光下, 懒洋洋的坐姿透着股纨绔劲。
等闻萤确认了财位在正对房门的博古架,目光也撤回来,佯装不在意地问:“今天心情怎么那么好?工作很顺利吗?没人当你是摆设?”
“比我预想的好些。”手指轻敲腿面, 林谨承漫不经心地回答。
闻萤点头, 黑色长发海藻般披散身后, 轻盈跃动。
把招财猫塞入格子, 她陆续抱来水晶球和貔貅, 认真调整位置。
他轻嗤:“迷.信。”
闻萤辩称:“以前住小街, 大家都讲究这一套, 反正你架子空荡荡的,我随便放几样。”
放好了后退几步,她搓着下巴观察,愈发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对小叶紫檀博古架庄重典雅,与整套房子格调迥异。架上的空格错落有致,仅仅放了只蓝瓷花瓶。
闻萤突然记起,以前在鸿海饭店林谨承的房间看到过。
似夜空深邃的釉色,瓶面精巧的描金图案宛如飞着点点萤火,绝不会错。
她不禁好奇:“为什么会有这架子?”
林谨承双眼有些放空:“这是林肇言的,本来想拿来放他的照片,怕吓到你,就换成花瓶。”
“他是你爸爸,放遗照很正常。”
“放照片不是为了纪念,我要他亲眼看着,不走他那条路,我也能很成功。”
闻萤一怔,冲他扮鬼脸:“那你还是别放了,瘆得慌。”
她说完匆匆跑进卧室。
再出来,换上林谨承买给她的裙子。
今天从杂志社搬走东西,他们去了趟商场,林谨承没让试穿,挑中了直接买走。
这条亮橙色裙子价格不低,方形领口优雅中透着性.感,腰部镂空设计,裙尾镶有珠片。
可惜怎么看怎么……俗气,像上个世纪歌舞厅的风格。
“真的好看吗?”闻萤两手提拎裙摆,原地转个圈。
空气沉静,她抬头撞见林谨承如墨的黑眸一瞬掀起了波澜。
他坐直身体,哑声说:“好看。”
贴肤的剪裁完美勾勒玲珑曲线,锁.骨下初露雪白肌.肤,袅袅步伐荡漾千般风情,浸出骨子里的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