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却没有因此态度缓和些, 反倒上纲上线起来:“你当然不会,因为我不是宁皓,所以你连假装都不愿意。”
“……”阮棠顿时没了话, 这个人是什么意思?
利用他不行,不利用他又不乐意,他到底想怎么样?这也太难伺候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提宁皓呀?”阮棠还是耐下性子, 这回, 没牵他的衣角, 直接抓住了他的手指, “其实我对他没想法,一点点也没有。”
沈致低头去看她抓着自己的手,眸色深沉。
她又摇了摇他, 软绵绵地撒娇:“沈致,你不要生气了,以后我都听你的话,好不好?”
不知道是话说到了点子上,还是动作起了效,他总算松动了态度,拉过身后的椅子坐下,双手扶过她,让她站到自己面前。
“棠棠我不是生气。”他仰着脸,面色略显疲惫,“我想要什么,你还是不明白。”
“你……想要什么?”阮棠问起这个,心情不免感到沉重。
他用手握住她的胳膊,向下轻轻用力,把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着,有些犹豫地吻过来。
她没有躲,乖乖地停在那里,让他亲吻,他的动作很温柔,没有进犯的意味,在她唇上啄了几下后,又垂眸看她。
“我不要你听话,你不愿意这样,也可以拒绝的。”沈致用食指抚摸她的唇瓣,“我想你喜欢我。”
“喜欢?”阮棠呆呆地重复道。
好让人意外的词语。
沈致看她是这个反应,低头笑笑,带着无奈。
阮棠的心思复杂地纠结了一阵,这一段时间里,她常常处于很迷茫的状态,对于自己和沈致的关系的转变感到无所适从。
沈致偏又是个习惯实际行动多过说话的。
导致她一直没搞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总觉得,沈致只是一时贪恋肉体的欢愉,或者说,对她是控制欲作祟。
她不太相信地反问道:“那你是……喜欢我吗?”
一问出来就立马自我反对地摇摇头:“不对不对,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你弄错了,棠棠。”沈致摸着她的头发,纠正了她,“我爱你,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如果说,刚才提到“喜欢”,阮棠还只是意外。
那么现在,她简直要石化在当场。
“可是,怎么会……怎么会呢?”她喃喃地念着。
“怎么会?”沈致说给她听,“棠棠,你才六岁的时候,我们就一起生活了,是我看着你长大的,没有谁比我跟你相处的时间更多。我对你,不能够有这样的感情吗?”
确实是这样的,虽然他总是管着她,但真的要算起来,那些日子他把她照顾得很好,几乎让她忘掉了父母不在身边的恐慌。
沈致是个值得信赖的肩膀,有他在身边,阮棠很少有需要顾虑的事情。她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他都能替她打理好,包括现在也是一样。
只是,他在她面前总是一种绝对权威的形象,她很少能对他说出个“不”字。这在无形中,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推得很远。
如今他突然说起了“爱”这个字。
一定是太突然,所以她的心才跳得这么快,快要蹦出嗓子眼。
她不知所措地拧着眉毛。
沈致把她拥进了怀里,摸着她孱弱的蝴蝶骨,它在微微地抖动:“吓坏了吗?那你就当我没说过这些话,我送你回家去吧。”
是她来求和好的,最后,变成他安慰她。
阮棠坐在沈致身边,时间很晚,刘叔叔被他放回家了,工作这么累,他还要自己开车。
一路无言,车穿行过熟悉的街道,到了她的小区门口,保安认识了沈致的车牌,直接放了行,他却没开进去:“我还有事,你自己可以上去吗?检查一下有没有带钥匙。”
阮棠拉开包看了一眼:“带了。”
就算没带,家里还有丁丁可以帮她开门。
阮棠开了车门,冷风灌进来,她想了一下,又关上:“沈致,你还要回去加班?”
他摇摇头:“是别的事。”
什么样的事呢?阮棠很想问,但想了想,她好像也没有这个资格东问西问的。毕竟,连向他的助理打听他的新住处,对方都不便透露一个字。
“嗯,那我走了,你路上小心。”阮棠只能暗暗地叹息了一声,开门下车。
在她走过小区门禁的那一刻,沈致降下了车窗,叫住了她:“棠棠。”
“啊?”她转过身,站住。
他的眼底涌动着一丝留恋:“你能不能……”
你能不能……
阮棠睁着大大的眼睛,心里莫名升起了微妙的期待,等着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然而,他最终转过头:“没事。”
车窗重新升起,隐没了他的脸。
“沈致!”阮棠追上,还没来得及叫住他,车就已经疾驰而去,消失在夜色里。
她只有揣着重重的心事,一个人回到了家。
丁丁已经睡下,大概以为她今晚不会回来,没有留灯,房子里漆黑一片。
阮棠轻手轻脚去洗了澡,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来。
她不是丝毫没有悸动。
在沈致对她说喜欢的那一刻,遥远的记忆就被唤醒,她对他,也不是没有过少女的心事。
还是初中生的时候,她就跟易圆圆分享过那些讲情情爱爱的口袋书了。
“竹马哥哥好暖哦。”在课上偷看完了整本书的阮棠,把下巴搭在课桌上,满脸憧憬。
易圆圆不以为然:“你不也有一个吗?沈致就是你的竹马哥哥。”
“我的天哪,”阮棠嗔笑着直打她,“千万别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你是不是想他又罚我抄课文啊?”
但笑闹过以后,她的心也曾静下来,偷偷地肖想了一回。
沈致什么都好,就是太凶,还不近人情。
他冷得像冰山,只能让人默默放在心里,不敢高攀,悄悄计算他融化的距离。
这点来之不易的肖想,随着他毅然决然的出国,就被她自己粉碎在时间的缝隙里。
他对她没有留恋,不然,为什么会走得毫不犹豫,这些年也不曾回来看过她?
翻来覆去一夜,睡着的时间屈指可数,快到天亮的时候,她模模糊糊地做了个梦。
有人站在床前,叫她的小名:“棠棠,棠棠。”
睁开眼,竟然是沈致的父亲,他面容慈祥,脸色比平时要好一点,不再像常年卧床的病人。
“伯父?”阮棠坐了起来。
“伯父来看看你,”沈海默朝她笑笑,“我要走啦。”
“怎么来了就走?吃早饭了吗?”阮棠起身去牵住他的袖口,“别走,您坐。”
他坐下来,梦境里他一直在笑,一直到她意识清晰,忽然醒了过来。
阮棠一个激灵,翻身坐起。
丁丁在厨房里给她热牛奶,见她急匆匆跑出来洗漱,探过头来:“醒啦,今天好早。”
不到五分钟,阮棠就已经把自己打理完毕,冲过来把她往外拉:“走,快点,今天不去剧组了。”
“哎,等等,早饭不吃了?”丁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着搡着,拉出了家门。
阮棠赶到和煦医院,VIP病房还没对外开放探视。
值班的护士翻了翻病例:“8号房的病人?他刚进手术室。”
阮棠问了手术室的位置,道了声谢,就急急奔了过去。
手术室外的走廊上,沈致和叶霜母子俩,已经坐在那里很久了。
沈致还穿着昨晚的衣服,看起来一夜未归,脸上挂着倦容。
阮棠一步一步走过去,是叶霜先发现了她:“棠棠?你来啦。”
“哎,伯母。”她走过去,被叶霜握住了手,坐下来。
叶霜怜爱地暖着她,欣慰道:“好孩子。”
一旁的沈致,朝她投来淡淡的一瞥。
阮棠讪讪地坐着:“就是突然想着,要来看看。”
“在手术了,要是挨过这一关,之后的日子就能好过点,不用受那么多罪。”叶霜说来又有点悲观,“要是挨不过……”
“妈。”沈致制止了她,“别说这些。”
“好好,不说。”叶霜抹抹眼睛,站起来,“棠棠吃过没有?我去买点早餐,沈致在这边陪了一晚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我不饿。”沈致说。
“我……”阮棠看看他,“伯母,我想喝小米粥。”
“那好,我去买。”叶霜强笑着,朝着电梯的方向去了。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坐在长椅上。
“沈致。”阮棠叫着他的名字,朝他坐近了一些。
沈致脸上的表情是木然的,凝固着淡淡的忧愁,他的嘴唇动了动:“不好好拍戏,又到处乱跑。”
她没为自己辩解,低头找到他的手,握紧,把脑袋贴上了他的肩膀,安慰着他:“伯父不会有事的,我就在这陪你等他出来。”
“……”他又想说什么,最终化作一口凝在胸腔里的气,慢慢呼出来。
良久,他才说了两个字:“谢谢。”
他扭过头,在她额角吻了吻。
然后,脑袋垂下来,轻轻地倚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