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彦齐叹气,何苦做生意,都要做到分秒必争的地步呢?
来参加婚礼的大部分人,都和卢思薇一样要事缠身,今明两天都会离开。
人潮一点点散去。到深夜,这片寂静的海滩露台只剩凌彦齐。他望着黝黑星空下的内湖与茅草屋顶发呆。彭嘉卉推开门出来:“彦齐,你还不睡吗?”
凌彦齐扭头看她一眼,并不回答。娇弱女孩站他身后,突然搂着他腰,柔声唤道:“彦齐。”
他身子一僵,轻轻扯开她手:“你先睡吧。”
彭嘉卉被拒绝也未离开,转身靠在栏杆上,偏头看着他。她还带着当地人舞蹈时献上的花环,穿抹胸白纱,赤着脚,妆容美好得像是静夜里行走的仙子。
她轻笑着问凌彦齐:“出嫁酒那天,爷爷还问我,什么时候要baby?”既然已认祖归宗,自然要改称呼叫爷爷。既然柔情与美貌都打不动一个男人,就谈合作好了。
凌彦齐眉头一皱:“嘉卉,拿到的够多了。别贪得无厌。”
“可是我们已经结婚了。”彭嘉卉抚上他的手臂,“你是你妈唯一的儿子,她肯定也会催的。”
“你生你的。”凌彦齐被她摸得发毛,退后两步说,“真的,你要想靠孩子去拿遗产,你找别人去生,我不介意。”
彭嘉卉一张动人的脸,即刻就像是被海水冰封。凌彦齐自觉话说得有点过分,但新婚当夜,不想和彭嘉卉有什么牵扯,于是拉开门走出去。
在这个岛上,百无聊赖地呆到第三天,他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想坐飞机转新西兰飞回新加坡。但不可能一个人回去,要说服彭嘉卉和他一道。
彭嘉卉在露台上吹海风、喝香槟酒。见他过来轻轻一笑,不以为意的神情。凌彦齐叹气,早知道有求人的时候,新婚那晚就不应该那样吵。
“嘉卉,休息够了,我们回去吧。”
“回哪儿?”
“当然是新加坡,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
“是你想急着回国吧。那天你说我生我的。你会跟那个女人生吗?”
凌彦齐暗道糟糕。他的拒绝之意越明显,彭嘉卉对司芃的敌意越甚。他否认:“没有,卢女士年纪还不大,也知道我俩的感情状况不佳,应该不会这么早逼我生。我只是想多玩几年。”
初期合作就闹矛盾总是不好的。彭嘉卉答应和他提前离开波拉波拉岛。
酒店派人送他们去机场。彭嘉卉看着前方几米远处的颀长背影,高跟鞋一路小跑跟上,挽着人的胳膊:“彦齐,要不我们也培养下感情吧,这对我们的合作只会有好处。”
凌彦齐将手臂从她臂弯中撤出:“什么意思?”
“彦齐,我想我条件应该不差了,你怎么看不上我呢。我对你的那个女人很好奇。究竟她有什么样的魔力,会让你这样的人对——合法妻子,”彭嘉卉故意把这四个字说得很重,“做出泾渭分明的态度。有用时,就凑过来说几句甜言蜜语,没用了,就这样冷淡嫌弃地看着我。”
彭嘉卉在笑,笑得和这岛上的阳光海风一样清爽,丝毫看不出她对她婚礼里的第三者,有任何不满。
凌彦齐怔怔望着她。他终于看出过往彭嘉卉与今日彭嘉卉的共同之处了。想必当年,也是这么从司芃身边将凯文抢走的。
富可敌国的家世有什么用,有些人的心永不满足。
十月底,孙莹莹住进明瑞的产科病房。三胞胎怀了七个多月,她的子宫已无力承受,再撑下去,大人的风险比小孩要大。无奈只能剖宫产。
孙莹莹担心孩子还没有完全发育好。丁国聪说:“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前段时间新闻里说一个才26周的宝宝,保温箱里呆一个月,也出院了。我们的宝宝都有29周了,对不对?花钱不怕,挣这么多钱不用在老婆孩子身上,还用在谁身上?”
孙莹莹躺在病床上发朋友圈,说被人保护的感觉,真是太心酸了。
她剖宫产生下三个不足月的女婴,即刻就送去新生儿中心,已在那里住了半个多月。除了在朋友圈里点赞,司芃没去医院里打扰她。
早两天一阵冷风扫过永宁街,将路边那些挺拔树木的叶子吹进院落里,满地都是。司芃拿笤帚去扫,内院扫干净,顺便开铁栅栏,把小楼外面的台阶和墙根也稍作清理。
累时挺起腰杆,看向对面,一家奶茶店、一家包子店,大早上的生意不咸不淡。它们初营业时,她还有点看不习惯,像是一个对照物走了,另一个对照物便不晓得自身所处的位置。
不知不觉间,半年时光过去,咖啡店的样貌就这样一点点地寻不见了。凌彦齐在新加坡呆的时间,比他说的要久,已经过去八天。每日里都通着信息,司芃也不担心。本来就是他把订婚这件事想得过于简单。
这会,凌彦齐已回到新加坡,先陪彭嘉卉处理公事。她在天海集团律师带过去的定安村拆迁协议上签字。至于永旗超市的那块地,她说:“景峰只对那块地有所有权,想要永旗歇业,我陪你去找爷爷和大伯谈吧。”
他下午抽空去看定下的那套房子。这套房子和他在武吉知马的公寓,相隔不到十分钟路程。可还是要另外买才放心。法治之地,房主是司芃,就不怕卢思薇登门。
微信里拍照传给司芃看。一间房一间房的拍。他拍客厅:“这样的布局,你喜欢不?”自然也拍餐厅:“房东留下的所有餐具,通通不要,到时我们一起去挑。”
走到主卧,先拍一张全景:“我们需要一张超大尺寸的床,免得再被你踢下来。”再拍外头的风景:“有个很好的露台,可以养很多花,还能看见植物园。”
司芃正坐在钢琴边弹琴。凌彦齐不在,她有许多的空闲时间,所以去书店买几本五线谱回来。微信提示音不断地响,她打开照片一张张看,正要回复,院门外站了人。
她放下手机去开门。看到来人,笑容僵在嘴边。
来人是卢思薇。她问:“你是司芃?”司芃木然地点头,给她开门。
“这段时间,彦齐让你照顾姑姑?”司芃只会点头。
“我来看看姑姑。”
“她睡了。”
“哦,”卢思薇走进来,身后跟着一男一女,都穿黑色西装,模样身材都很敦实。
“我进来看看,”她走到客厅台阶处,摸了摸吊趟门框的木纹肌理,“以前不是这样的。”
“七月份发大水,把门给泡坏了,所以换掉。”
“这儿马上就要拆迁了,为什么不搬?还要重新装?”卢思薇问了,但也不期待司芃的回答,她往客厅里走,走得一点也不匆忙。鞋跟在木地板上“嗒嗒”地,每一声都踩在司芃心上。
“姑姑住楼下,”卢思薇瞥一眼钢琴,走到楼梯处停下,“那你住哪儿?”
“因为姑婆上下楼不方便,所以住一楼。我住二楼。”
“带我去看看你的房间。”
☆、090
其实人跟树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田姨拿起司芃挂好的衣服往楼下扔。司芃把衣服抢回来,推她一把:“我自己会收拾。”
站在一侧的林伯要来帮田姨。司芃一脚就往他的小腿肚上踢去:“听不见人话吗?我说了我会收拾。”意料之外的出击,林伯左膝立马着地。站起来,脸上全是不忿之色。
“跟过黑社会,打架挺在行嘛。”卢思薇在笑。一进小楼,她便是那种笑,像是脸上的肌肉被胶水定了型,“那就快点收拾,滚蛋。”
来时只有一个拉杆箱和两个行李包,今天装了一半的衣物就满了。司芃把不必要的挑拣出来,塞进衣柜里,说:“你们扔了吧。”
最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礼盒,那是凌彦齐送的项链。司芃一次也没戴过,竟有不舍。她递过去,卢思薇打开看一眼,转手给田姨:“让她带走吧。”
首饰盒又回到司芃手上。她拎起行李箱下楼,卢奶奶已醒了,扶着楼梯栏杆往上慢悠悠地走,见到卢思薇,变了脸色:“思薇,你怎么来了?”
“姑姑,这女孩子太年轻,怕是照顾不好你,现在就让她走吧。”
卢奶奶有点不知所措,左手像爪子一样攀在司芃胳膊上。
司芃心里不是滋味,摸着她手背上松软的皮肤:“姑婆,没事,总有一天我要走的。你保重。”
手机还在钢琴盖上,司芃把它塞进裤兜。
“把手机留下。”卢思薇站在楼梯中间,言语简短。
“那是我的手机。”准确地说,是凌彦齐送给她的手机。但几十万的项链,你都没收回去,几千块的手机,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放心,我会赔给你。”卢思薇说:“但是你别想跟彦齐联系。”
司芃冷笑一声:“这房子不是我的,你要赶我走,我就认了。可你又是我什么人,凭什么要我听你话?”
“我刚从大溪地回来。哦,估摸你也不知道大溪地在哪儿,有时间上网搜搜。彦齐就在那里办的婚礼。”
“婚礼?”司芃心口一紧,凌彦齐口口声声说只是个订婚宴。谁在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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