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川心疼蜂蜜水。
冬苗却借着等红灯的机会转过头问:“你在开玩笑吗?还是在嘲讽我年纪大?”
语言用得好是一门艺术,若是用得不好,那就只能让人心异,人情疏。
牧川虽然面色依旧冷淡,心里却一阵发紧。
该死的,是哪个写的破书!
第4章
大雪无声坠落,舒展晶莹的羽翼铺展在挡风玻璃上。
冬苗踩下油门,重新上路。
牧川心中似吊着十五个吊桶,眼神时不时朝她的方向投去。
她神情冷淡,连鼻梁上的眼镜都反射着寒光。
冬苗淡淡问:“警察是你叫来的?”
这个时候,他也不敢继续隐瞒,低低“嗯”了一声。
冬苗盯着前方的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他小心地斟酌言辞,“不是有意隐瞒,就是没有解释而已。”
“为什么?”
牧川握着围巾,试探性问:“做好事不留名?”
冬苗被他气笑了,“你自己的心思还用来问我?”
牧川甩开手,恹恹说:“就是怕你觉得我心思太重了,书上说女人会觉得心思重的男人不安全。”
冬苗握住方向盘,无奈说:“你也不想一想,我如果觉得你不安全还会让你上车吗?”
牧川打量了她好久,“你没有生气?”
冬苗笑盈盈,“我知道你不善言辞,没生气。”
牧川侧着头,“咚”的一声将脑袋撞到玻璃上,他垂着眼睫,轻声说:“原来我被骗了。”
原来他也有被骗的一天。为什么?是因为这涉及了他不擅长的领域,还是因为他一遇见某人,脑子就开始犯晕呢?
他将侧脸贴到不断沁水的玻璃上,冰凉由他的肌肤往骨子里扎。
冬苗在心底里偷笑。
车轮碾压着积雪地面,车子飞速朝前方奔去。
她抿抿唇,有些口渴。
一直看着窗户的牧川突然出声:“想喝什么?”
冬苗的视线溜向超市的口袋,“你都买了什么喝的?”
牧川:“有果汁,有运动饮料,有牛奶……”
“牛奶就好。”
冬苗转动方向盘,想要靠边行车,牧川却动作迅速地捞起一盒牛奶,把吸管插了进去,递到冬苗的嘴边。
冬苗看了一眼,没动嘴。
牧川自然说:“你手正忙着,这点小事我帮你就好了。”
冬苗笑了笑,“好啊,咱们分工合作。”
说着,她的红唇就挨上了乳白色的吸管,深深吸了一口。
冬苗觉得有些不得劲儿,因为牧川一直盯着吸管看,神情还有些垂涎的味道。
她咽下牛奶,问他:“你就买了一盒牛奶?”
“不够?”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我买了好多,都给你。”
既然牛奶足够,他老盯着她喝的这盒做什么?
冬苗轻咳了一声,还是觉得嗓子有些干,低下头,又吸了一口,她脸颊鼓鼓的,包着一口牛奶。
牧川盯了她良久,突然开口说:“喝了我给女朋友买的牛奶,当我女朋友好了。”
冬苗一惊,一股气息从气腔往外喷,可她口中还包着一口牛奶。
“噗”的一声,牛奶溅到她的黑色衬衫上。
冬苗剧烈咳嗽,咳得脸都红了。
牧川从塑料袋中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往她嘴角衣领擦去。
“等等!”冬苗慌张,“这就不用你帮忙了啊。”
牧川眨了眨眼睛,耳尖突然爆红,他忙缩回手。
眼角的余光瞥到路边站着的一道黑影,牧川猛地扬声提醒:“小心!”
冬苗一听就立刻踩下了刹车,明明车子已经停下了,路边的那道黑影仍是一个健步冲上来,轻轻一跳,以背越式跳上车前盖,又骨碌骨碌滚到地上,发出叫破嗓子的呼痛声。
“哎呦——妈耶——疼啊——”
冬苗一脸莫名其妙地抵了抵眼镜,“这就是传说中的碰瓷吧?”
牧川面无表情:“显而易见。”
他点评说:“错失时机,眼神不好,演技夸张,声音做作。”
冬苗手指虚握放在他的嘴边,作出小记者殷勤的模样,“那依牧老师来看打几分呢?”
牧川:“零分,不能再多了。”
冬苗点点头,“看来这位选手准备不足,或者临场发挥时太过紧张了。”
她眼尾上挑,笑问:“若是牧老师亲自上场会表演的更好吗?”
牧川矜持地点了一下头,“好。”
哎?
冬苗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牧川低下头,咬住她刚刚含过的吸管,吸了一口牛奶。
“你该不会真的要来一下吧?”
牧川转过头,右眼迟疑地朝她眨了一下,明明该是诱人的味道,可就因为他迟疑的那几秒,反而有些呆萌。
他推开车门,冬苗握住他的小臂。
她能感觉到他手臂上的肌肉快速收缩了一下,紧接着,他一脸若无其事地转过头。
“你至少把衣服穿好再出去,外面太冷了。”
他的眼角十分温柔地弯起,眼中的桃花都要顺着这股温柔劲儿流淌下来。
他点了点头,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躺在车前地上那人打了个好几个滚,嗓子都要喊哑了,也没见一个人出来看看。
该不会遇上的是个心硬的,准备逃跑不给钱了吧?
不行,他已经在雪地里站了好半天了,好不容易才等来一辆车。
再努力一把吧。
他在车前滚了一周,换了个跪爬在地上的动作,扶着腰慢慢起身,打算去找司机慢慢理论。
谁料,他刚刚直起上半身,就听到“啪”的一声,车门被关上了。
有人过来了!
他不肯再起身,而是低垂着头,对着地上的冰雪,一个劲儿“哎哟”“哎呦”叫唤个不停。
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他的手臂,似乎想要把他搀起来,可是那只手正好压在了他刚刚倒下时不小心扭到的胳膊上。
“啊——”
他痛的眼泪都要下来,手臂反射性地朝后一甩,哀嚎说:“你轻点啊!”
可他也没有想到,扶他的人竟然如此弱不禁风,他只是轻轻一甩,那人就被甩的后退了一步,紧接着,那人一脚踩在了冰雪上,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栽。
“哎!”他连忙回头,却发现来扶他的人只是一个少年。
他的心顿时不好受起来。
那少年却因这么一滑,一头撞在了车头上,随即,整个人贴着车上软绵绵滑了下来。
少年身体抽搐了一下,嘴里吐出了白沫。
“哇”的一声,碰瓷的男人吓哭了。
一双黑色皮靴走到他的面前。
男人忙指天发誓:“我发誓我只是轻轻甩了一下,我什么多没干,真的,我不是故意的!”
冬苗捂着嘴,脸色苍白一片,“你……你杀了他!”
听她这么说,碰瓷男人要吓疯了。
“没有!我真没有啊!我是冤枉的!他……他也没死吧?”
冬苗走到牧川身旁,整个人像支撑不住般,摇摇晃晃,猛地跪倒了雪地上,她先是伸出手指,手指颤抖着递到他的鼻下。
碰瓷男人拽着自己的衣领,一副快要呼吸不上来的模样,“怎、怎么样?还有气息吗?”
冬苗惨白着脸,顺着车前灯望着他,摇了摇头。
一瞬间,碰瓷男人的脸白如纸。
冬苗扒开牧川的衣服,试探性地侧过头,将自己的耳朵贴上他的心口。
她颤声说:“没……心跳也没了!”
完了!彻底完了!
碰瓷男人头脑一片空白,腿一软整个人跌倒在雪地里。
冬苗瞪着他,黑白分明的眼中流出透明的泪水,她恶狠狠说:“你害了他,你害死了他!”
“我没……没……”他呆愣着,只能重复着这两个字。
碰瓷男人看着她脸颊上的泪水缓缓流下,在下巴处滴落,落进松软的雪堆中,化开一个小洞。
他嘴唇哆嗦了一下,“对,对不起,我不该碰瓷……啊!”
他的道歉声在最后突然急转直上,化作了一声破了音的尖叫。
这声音太响亮了,吓得冬苗泪都停了。
冬苗看着他手脚并用地刨着地后退,还用手指指着她,一脸惊恐,颤巍巍说:“诈、诈尸了!”
冬苗刚准备回头,却发现自己腰上多了两条柔韧的两条手臂。
一张微凉的脸轻轻蹭了蹭她的侧脸,对她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哭的。”
“让女人哭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冬苗抓着他的手臂,“随随便便抱女人的男人也不是好男人。”
牧川顿了顿,歪着头,枕着她的肩膀看她的侧脸,小声问:“姐姐喜欢坏男人吗?”
冬苗:“不喜欢哦。”
“唔。”牧川失望地看着自己的手臂,慢慢松开了。
“我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回事儿?你……你没死!”碰瓷男人冲了过来,看样子想要摇晃牧川好好看看,搞清楚这到底是个人,还是是个尸体,可因为刚刚的事故,他又不敢轻易触碰他。
牧川从容地站起身,还把冬苗也扶了起来,他盯着碰瓷男人,抬起手,大拇指轻轻蹭过嘴角的白沫,漆黑的眼眸一派冷然,“我没死,你很失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