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说不上高不高兴,其实,去千棠音乐跟着萧树做音乐人似乎也很不错,但她又不想放弃小提琴。上京交响乐团是个更大的平台,她父亲一直希望有一天,她能开自己的小提琴演奏会。
像孟斯年那样,开音乐会,只有他自己,成千上万的人慕名而去,只为他。
“格格,我突然想起有个单子还没做完,明天人家就来取货了,你跟我去后面烧窑里瞧瞧。”苏格准备回客厅时,苏老爷子突然走了出来,他披上外套,拿了门柱旁立着的雨伞就要走。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伴着风,天气凉飕飕的。苏格急忙拦住苏老爷子:“您身体还不舒服,这是干吗去,单子退了就好了。”
“昨天不舒服,今天已经好了,我让你杨阿伯帮着烧了,你来帮我推过来。”
“我们去吧。”孟斯年和萧树从客厅走了出来。孟斯年说着走到苏老爷子身旁,拿过雨伞,“在哪儿?格格带路?”
格格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喜欢红色,当她打着红色雨伞走入雨中,身后的孟斯年问她这个问题时,她想了半天,说:“大概是显白吧。”
“你还要白啊,都白得透亮了。”萧树说。
“孟叔叔也很白。”苏格说话声音很轻,从前面的雨幕中传来,不甚清晰。
“是啊,孟斯年你以后也打红雨伞穿红裙子吧,会显得更白。”萧树说。
“萧树我敬你是前辈,请做出前辈该有的样子。”
萧树“呵呵”地笑着,突然轻声嘟囔了一句:“好久没见你去结交新朋友了,孟公子。”
孟斯年仿若没听到一样,继续朝前走着。
烧窑就在苏家宅子后面,不远。杨阿伯是苏老爷子的帮工,跟着他做陶器二三十年了。他们去时,杨阿伯正在检查那个一米多高的陶瓶。
萧树一看到那个制作精致体型庞大的陶器,乐了:“孟总,你这纤纤玉手确定能搬这个?”
苏格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地看向孟斯年垂在裤线一侧的手,果然是纤纤玉手,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天生弹钢琴的手。
“那你自己搬。”孟斯年说。
萧树神情一滞,苏格“扑哧”笑了:“有专门的车子,推过去就好了。”
孟斯年看了一眼萧树,似乎在说: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杨阿伯帮着把陶瓶放上手推车,用绳子固定好,孟斯年看了一眼,撑起伞对一旁的苏格说:“我们走吧。”
萧树看了看前面打着一红一黑两把雨伞并行离开的人,又看了看车子,笑了笑,嘟囔道:“行,您是老板您金贵,只带姑娘雨中漫步不干粗活。”
毛毛细雨中,三人顺着长长的、白色的墙边慢慢走着,萧树小心翼翼地推着车。他说:“苏格,我为了让你同意和千棠签约可是豁出去了,就我这身份,在哪儿不是被捧着、供着的。”
苏格慢了脚步,等着他走过来,伸手给萧树打了雨伞:“萧老师,我刚接到上京交响乐团的通知,下个月就要去乐团报到了。”
走在前面的孟斯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萧树也停了下来:“交响乐团?干吗去?”
“拉小提琴。”
萧树皱了眉头:“怎么谁都来和我抢人?连交响乐团都来掺合一脚。”
“还有谁?”苏格问。
“等明天华灵的EP发出去,得有一百个公司来和我们抢你。”
苏格眨巴着亮亮的大眼睛,高兴地问:“那我以后卖给你们歌可以涨价吗?”
孟斯年撑着雨伞侧着身子看着苏格,直截了当地拒绝:“不可以!”
苏格歪头看他,不服地道:“我那么火,很有市场的。”
孟斯年瞥她一眼,转过身迈开长腿继续朝前走去,他清清淡淡的声音传来:“还没火呢看给你骄傲的。钢琴给你买了,还要那么多钱干吗?”
“我要换辆车,省得你总嫌弃它,我也是一个追求生活质量的人。”苏格说。
“我什么时候嫌弃你那辆小破车了?”孟斯年一手插兜,慢悠悠地走在前面。
苏格:“……”
这还不算嫌弃你当我聋啊?
萧树推着车子走在苏格旁边,看她鼓着腮帮子冲孟斯年的背影瞪了瞪眼睛,笑着说:“我说,你家那瓶瓶罐罐的,虽然我不太懂,但多少琢磨过,你随便卖点不就可以换车了。”
苏格瞥他一眼:“那是我爷爷的,不是我的。”
几人说着话,就走进了苏家院子。苏老爷子没让孟斯年和萧树帮着卸,他和苏格小心翼翼地把陶瓶搬下来,然后苏格将庭院的灯全部打亮,方便老爷子检查陶瓶烧制的情况。
萧树看着穿着红裙站在苏老爷子身边的苏格,女孩散着长发,脂粉未施,眼瞳黝黑闪亮。萧树越看越觉得她讨人喜欢,也就越舍不得放给别人,他碰了碰孟斯年的胳膊:“怎么办啊?咱们的劲敌不是别的音乐公司,而是交响乐团。”
“用金钱诱惑她。”孟斯年说。
“你还真当真了,你看她家像缺钱的样儿吗?”萧树看了一眼孟斯年那清俊的侧脸,笑着说,“不如你用美色?”
孟斯年瞥他一眼:“不如你用父爱?”
“过分了啊,我不就比你大十岁。”萧树一直标榜自己是三十多岁的年轻人。
“我大苏格十岁,她天天叫我叔叔。”孟斯年说起这事儿,就有点想收拾她。
萧树想了一下,突然高兴了:“照你这么算,那你也应该叫我叔叔。”
孟斯年“呵呵”一声:“照你这么算,她应该叫你爷爷。”
“照你这么算,那我应该叫苏老先生大哥。”
“你试试。”
“你试试。”
这句话,是孟斯年和苏格异口同声说的,不止用词,连那慢悠悠又自带威胁的语调都一模一样。萧树咧嘴一笑:“开玩笑。”
孟斯年看向苏格:“竖着耳朵听我们说话呢是吧?”
“你们俩能小点声吗?”
“那你说说,我们怎么做能比交响乐团胜算大点?”孟斯年慢条斯理地问,“金钱还是色诱?”
苏格扬了扬眉角,云淡风轻地说:“色诱吧。”
孟斯年和萧树都没想到小女孩会这么回答,在萧树的大笑声中,孟斯年微愣一下后,也笑了。
吃过午饭后,苏格抱着毛毯听着风雨声在二楼卧室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下午三点多,阴了几天的天空也终于放晴了。万里无云的天空晴朗得像是一面镜子,远处一直笼罩在雨雾中的连绵高山也清晰可见。
风不知何时随着雨停了,她窗前的风铃静止在暖洋洋的阳光中,铃铛一闪一闪放着光。苏格伸手扒拉了两下,“丁零零”的声音响起,她换了鞋子走下了楼。
楼下孟斯年和萧树在陪苏老爷子喝茶,萧树似乎对老爷子的一套茶具感兴趣,正与并不想卖的老爷子商讨价格。
“这是留给我们格格的嫁妆。”
“这是不是紫砂壶?您这嫁妆也忒大方了,不如您卖给我,您开个价,到时候给咱们格格买点好吃的比嫁妆来得实在。”
苏老爷子笑起来,但就是不松口。
孟斯年喝着茶,心情惬意,就那样悠闲自在地看着萧树在那里胡搅蛮缠。格格从楼梯上走下来,孟斯年先注意到她,注意到她睡眼惺忪地走过来要茶喝。
外面响起敲门声,保姆阿姨从厨房应着声走出去开门。不肖一会儿,她就带了个年轻男人进来,穿着马甲,戴着鸭舌帽,手里还拿着纸笔:“请问谁是苏格?孟先生委托我们送钢琴过来。”
本来还一副没睡醒模样的苏格眼睛突然一亮,举了下手:“我是。”
苏格用五分钟时间给苏老爷子解释明白这架钢琴是她自己挣钱买的,而且管道正规,童叟无欺。
老爷子腾出客厅东北角给她放钢琴,并表示出自己的不满:“你想要钢琴跟我说,自己跑去挣什么钱,还是上学的学生,瞎逞强。”
“这是孟叔叔送我的钢琴,因为我送给他一首歌。”苏格忙又改口,说完冲孟斯年眨巴了一下眼睛。
“什么歌值一架钢琴?”苏老爷子显然不信。
孟斯年看了一眼不停给自己使眼色的苏格,说:“苏先生,苏格很厉害,我们还觉得出价低了。”
萧树跟着附和,苏格冲两人竖了竖大拇指。
等老爷子走后,苏格问孟斯年:“这架钢琴多少钱?感觉比我看的那架四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好多了。”
孟斯年沉吟一下:“是比你那个好点儿。”
萧树说:“德国运来的,你掐指算算多少钱。”
听他这么说,苏格盯着钢琴看了半天,没动,只说:“我掐不出来,感觉你们在逼我卖身。”
等工人们把钢琴装好,孟斯年走过去,随手按了几个键:“这只是《山河曲》那首歌的报酬,和别的没关系,别有压力。”
苏格跟着走过去,摸着亮得泛光的正红色钢琴,抬眸看向孟斯年:“孟叔叔,帮我调音吧。”
不远处站着的萧树说:“苏格,你知道钢琴调律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孟斯年不是一般人啊。”苏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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