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算得上壮劳力的只有两个,就是二伯傅有田和老爸傅有粮兄弟俩个,爷傅满仓虽然是老庄稼把式,但年纪大了,挣不了全工分,干一天下来也只有七个工分,如果按十个工分五毛钱,一个小工分划成五分钱,爷一天才挣三毛五分钱,一个月十块零五。
至于其它人,奶和村里一些老太太是负责养猪的,养猪的活轻松,但需要点技术,也算七个工分,一个月也是十块零五。满姑傅冬月是女孩子,也拿不到全工分,但满姑能干,比得上一个男劳力,一天能拿八个工分,一天挣四毛,一个月有十二块。
妈李秀芝一边要忙家里照顾堂兄哥哥和自己,一边要上工,几乎是挣不了几个工分的,有时候去晚了还会被扣工分,所以一个月下来也才挣五六块钱,至于曾经的二伯娘方芳在与不在一个样,在家不干活,又不下地挣工分,白白的要折进去一份口粮。
堂哥傅小饼和大哥傅小米要上学,只能暑假下地,平日都是在家帮着做些家务,而他们能做的也是拔拔草打打猪草之类的,算一个工分,一个暑假下来估计也才挣三块钱,二哥傅小饭和小堂哥傅小馍还没满六岁,没上学的孩子都是负责放牛看羊,一天也是一个工分,一个月有一块五毛钱。
傅小雨在心里打着算盘,傅家一大家子,一个月的收入是七十二块钱左右,而吃饭的人有十一个,加上她就有十二个人,那些钱平均分摊到每一个人身上只有五六块钱。
这个时候的物价大致是这样的,肉每斤七毛五一斤,盐每斤一毛五,鸡蛋两三分钱一个,碾米要票每斤一毛三分四,油每人每月三两,口粮每人每月三十斤左右,还是粗粮细粮加在一起,这些都需要工分来换,不够工分的还得补钱,工分多,分够了粮钱的可以换钱换其它的票据。
在这个时代,家里的老人每过一段时间都要把家里的米从新量一下,怕吃过了月尾饿肚子,真真是只够填饱肚子而已。
这还是年成好的时候,年成不好连肚子都填不饱,要往山上去找植物果腹,六零年灾荒时期,连土都有人吃,饿殍遍野,惨啊。
咳咳,扯远了!
傅小雨总结了一下傅家为什么会这么穷,一是人口太多了,现在住在傅家的就有十二个,加上部队的大伯一家四口,和死去的两个姑姑,两个堂姐,就有二十口人。
第二,没有一个有技术有正经工作的人,家里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一家子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民,一年到头靠着那几个工分过日子,连温饱问题都勉强解决,更别提有富余了。
要不是在部队的大伯一家时不时照应,傅家哪里才饿死那几个人?
虽然这个时候越穷越安全,但保命也很重要啊,落到饿死的地步,成分是安全了,命没了也一样白搭!
傅小雨在心里暗下决定,她要想办法让家里的日子慢慢好起来才行,奈何自己还没一岁,很多事情都做不了,所以只能把希望寄托到家里人身上了,她一直在找机会让家里人觉悟,如今听到奶这话,哪能不激动。
看来傅家的转折点就是这次分粮了!
第19章
傅有田看着老娘:“娘, 不种地我们能干啥?”
傅老太被问住了,一时间答不上话来,是啊,这一大家子人,要学问没学问,要手艺没手艺,不种地能干啥呀?
傅小雨又黑又大的眼晴滴溜溜在大家身上扫过, 最后落到了正在低头沉思着什么的满姑傅冬月身上,把自己内心的想法传送给了她。
突然一个想法在脑中生成, 傅冬月福至心灵, 当下就说:“爹、娘,要不让我二哥三哥去学一门手艺?”
傅老太想了想, 点头:“这倒也算是个出路吧!”
傅有粮眼睛也是一亮,要是学了手艺就可以不种靠种地这点微薄的收入养家了。
“学手艺?学啥手艺?去哪学呢?”傅有田问。
一家子刚燃起的希望又灭了,是啊, 没门路,去哪里学手艺?而且家里也拿不出钱来交学费呀!
见天又被二伯给聊死了,傅小雨有些恨铁不成钢, 把想法传给了自家温柔聪明的妈。
李秀芝想了想说:“娘, 要不让二哥和有粮去舅家帮忙砍树?”
“对对, 三嫂说得对, 上次小雨满月的时候舅来不都说他们那缺砍树和装车的人吗?”傅冬月立即附和。
傅老太点点头:“我可以和你们舅说一说,只是老二老三,你们愿意干吗?”
“愿意, 只要比现在强一点,我啥都愿意干。”傅有粮说。
傅有田倒是有些迟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愿意是愿意,但是砍树和装车都是顶累人的活,干一天下来汗出了几十斤,挣的也只是比现在好一点点……”
傅小雨看着二伯,有些刮目,不错呀,二伯有野心,是个有钱途的。
“那你想干啥?”沉默不语的傅老头突然出声了。
一大家子人都看着傅有田,傅有田讪讪笑了笑,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上次我不是说舅家那边都是开大卡车的嘛,可威风了,我想着要是也能开上大卡车,这辈子也就没啥遗憾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开卡车,这个梦想有点大呀!
傅小雨在心里为二伯点赞,有志气,不愧是她二伯,走运输这块好,虽然有点风险,但挣得多,又拉风,在上辈子二十世纪,男人十有八九都会开车,汽车将成为大部分人的代步工具,在男人心里车与老婆同等重要。
见大家都不出声,傅有田有些窘迫:“我只是说说罢了,没真想学,学开卡车哪那么容易的?我还是听娘的,去学砍树装车得了。”
“学,为啥不学?”傅老头看着二儿子:“老二,你有这个志愿是好的,赶明儿个我就带你们兄弟俩去一趟你舅家,让他托人问问可不可以学,不管要多少代价家里都给你们出。”
这个家不能再这样穷下去了!
傅老太也是十分严肃的点了点头:“你们舅听我的,到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去,你们舅保准能把事给办了。”
傅有粮和李秀芝抱着傅小雨回到西屋,李秀芝见傅有粮脸色不大好,不解问:“咋啦?”
“秀芝,我不大想开卡车。”傅有粮期期艾艾的说。
李秀芝更是不解:“为啥?”二伯哥说起卡车神采飞扬的,几乎让所有人都觉得开卡车是天底下最好的活了,为啥自家男人却不情愿?
“开车虽然挣得多,但是太危险了,要是出了啥事儿,你和孩子可咋办?我闺女这么小,我舍不得她遭罪。”傅有粮垂着头,他只想和家人平平安安过日子。
李秀芝愣住。
见媳妇儿没出声,他抬起头看着她愧疚起来:“秀芝,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没志气,不能给你和孩子好的生活,但我……”
“不,有粮。”李秀芝打断他的后话:“你说得对,开车虽然挣得多但风险太大了,你是我们娘几个的天,我们不愿你有啥不测,我不求你大富大贵,只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永永远远在一块,咱不学开卡车了,不学了。”
傅有粮感动的握住李秀芝的手:“谢谢你秀芝。”
李秀芝温柔一笑,依偎进傅有粮怀中。
傅小雨看着爸妈深情拥抱的画面,心里感触不已,她也并不觉得老爸没志气,反而很喜欢这样的男人,爱家顾家,一切都为妻儿着想,虽然一辈子不会有太大的出息,但就凭他这副疼爱妻儿的真心,也不会让家人受罪吃苦的。
她用自己的小胖手挠了挠小光光脑袋,爸不开卡车难道去学砍树和装车吗?听二伯说起来实在不是啥好活呀,还是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啥好活可干得了。
秋收过后就进入了农闲,家家户户开始忙活自家自留地里的庄稼,有的摘些豆角白菜萝卜晒晒,腌制成咸菜放在坛子里,没菜的时候能顶大用场,有的把红薯变着各种花样晒出干粮,日后没粮的时候也能救急。
这天难得出了入冬以来的第一个太阳,傅老太让傅冬月和李秀芝带着几个孩子在家里晒菜,她和傅老头带着傅有田、傅有粮两兄弟去瑶山娘家问学卡车的事情。
李秀芝拿出一包没拆封的大白兔奶糖,在几个孩子眼巴巴的注视下塞到了傅老太手里:“妈,我还留着一包糖,你给舅家带去,算是咱家小雨给舅公带的礼儿。”
“成。”傅老太看了几个吞口水的孙子一眼,心一横,答应了。
一来这是李秀芝的心意,她不得空去看舅舅,傅小雨也还没去过舅公家,就捎点礼过去,这个三儿媳妇很懂礼也很节俭,这都多老久的东西了还存了一包,要是搁别人早就吃得光光的。
二来,去找别人帮忙咋的也得带点礼儿,就算是娘家也不例外。可傅家上上下下除了点粮食还真没啥拿得出手的,傅有军上次带回来的东西已经用光吃光了,有了这包糖,还算直得起腰杆子。
为了儿子的出路,她只好无视自家这几个贼耗子晶光闪闪眼神了。
见奶拿着糖走了,傅小饼四个嗷嗷直叫,一回头看到傅小雨坐在木盆子里,手里捏着上次剩下的最后一个大白兔奶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他们知道这是妹的糖,不能抢,只好把口水吞下去,又回去帮傅冬月掰白菜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