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缅甸的毒贩们都是先走缅北、瑞丽、保山、大理、楚雄、昆明,再经曲靖到广西,半路没遇到问题的话,最终便能到达广东广州。
周觉山昨晚已经联系了警方,让他们在沿路加强警戒,一旦货物到达广州的仓库,立即派人去查,只要能找到胡一德的老窝,其余的便不成问题。
胡一德嗤笑,摆了摆手,“不,这次是全新路线。”
周觉山的脸色微僵。
屋子里正好挂着一张中国地图,胡一德走过去,掏出口袋里的黑色钢笔,他指腹推开钢笔的笔帽,手臂大肆一挥,“绕远,走云南,进四川,再以湖南为突破口,避开广西,进入广东广州。”
以前那条老路线,用得太久,近些年云南毒-品泛滥,走私现象更甚,广西地段的警察见到挂云南车牌号的车子就会立即去查。在百色一带,栽过跟头的毒枭更已经不算少数。胡一德不傻,他认为,也是时候开辟出一条全新的路线出来了。
周觉山不动声色,他没想到胡一德竟然会临时改道,他敛眉,迅速地审视着胡一德这次这条全新的路线,“你要从湖南到广东?你不觉得你这条路有点儿太远了吗?”
通常来说,在路上多走一秒,都会多一分风险。
胡一德不以为然,“远,但是很稳妥,有人给我出了主意,让我在路上还要不停地换车,最好是更换成中国外省车牌,比如湖南或者湖北的,然后再从北向南进入广东,由于沿路的警察对这种车牌不敏感,专查的关卡自然也会大大地减少,没人查我,我这批货岂不就更安全了?”
说完,他又深看了周觉山一眼,忽地拍了拍周觉山的肩膀,改口道,“哦,不对,应该说是我们这批货。”
周觉山既然入了伙,胡一德也不会亏待了他,这小子前途无量,胡一德也老了,折腾不了几年,以后大家有钱一起赚就是了。
周觉山抿唇微笑,淡淡地附和了几句。
既然是有人给胡一德出了主意,能想到这个层面的人,应该是赵骏无疑。“那你这批货还是要过中缅边防,用客车运吗?”
按照警方以前提供的线索,这些走私毒-品和军火的走私犯的惯用伎俩,便是将货物藏在客车的各个角落和缝隙,混杂在乘客们的行李之间,但这一次,既然赵骏有插手,他猜这次过边境的运货方式也会改动。
“不,不用客车。”
果然,胡一德的答案与周觉山想得如出一辙。
他接着说道,“我这次借了两个大油罐车,把毒-品和枪压在油罐车底下,边防站可没有能吊起油罐车的大型设备,所以他们怎么也查不到车底。再加上油罐车的油味特重,能盖住冰-毒的味道,普通的缉毒犬压根儿就闻不出来。”
他这一次准备得漂亮,简直是天衣无缝。
胡一德很有自信,一旦这一次的运输路线被成功开发,那前方等着他的就是冰-毒帝国。整个中国市场都将被他所占领,届时,那涉及到的是多少人口供需,他成为缅甸头号毒枭的日子,更是指日可待。
“厉害,很完美的筹备。”
“是啊,中途能遇到的问题我也都打点好了。”
胡一德已经想好,例如中途换车、联系当地的租车行、应付中国那边的边警和刑警,这都不是小事儿,他需要有一个中文好、脑筋快的人在路上帮他打点应付。胡一德以前常用的那些人,不是被警察抓了,就是被警察盯上了,所以,他这回务必得寻觅个新的帮手。
思忖间,他搂住了周觉山的肩膀,将他带到一旁,低声地道,“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替我到中国走一趟?”
“我?”
“对啊。”
周觉山瞥他一眼,沉着地道,“我在这方面没有经验。”
他不是不能做,而是暂时还不清楚胡一德的目的,他还没找到在思,如果真的替胡一德跑完这一趟,接着广州的仓库被缴,胡一德很快便会发现到周觉山的头上,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来,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应该在胡一德被捕之前,先找到在思,将她送出缅甸。
胡一德不置可否,“你帮我,我就帮你。”
说话间,他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一晃,周觉山看到了一张照片。
他立即正色,伸手去夺,被胡一德瞬间用胳膊挡住。身后,十几把重火力的枪支也同时对准了他。
胡一德挑眉,又问了一遍,“帮不帮忙?”
周觉山嗤笑一声,他并不畏惧那些骇人的枪口,怪只怪胡一德太笨,他应该早告诉他在思其实在他手上。
……条件,他哪还有什么条件。
他眯眼,骤然变脸,沉声道,“帮!”
“这就对了。”
……
第六十九章
雨势愈来愈大, 电闪雷鸣, 风一阵紧似一阵, 天幕中瓢泼大雨倾泻而来。
整个村寨的人都在紧锣密鼓地忙活,处理四辆大型的油罐车,胡一德事先交代他们, 枪支要拆分成零件藏在车底和车轮的缝隙之间,冰-毒必须注意防潮,将一百公斤冰-毒均分成一千份,每份再进一步装进独立包装的透明小塑料袋里。
风声、雨声, 一片嘈杂。
在思在一片迷蒙中醒来, 她睁眼时, 头脑很沉, 神智也不大清醒, 但依稀间, 似乎能听到周觉山说话的声音。
周觉山站在院子里, 已经伪装成货车司机的样子。他穿着一身蓝色的脏旧工装,耳朵上挂着口罩, 正低头戴一副白色的粗布手套,“我下午就走,五点半过边境,你什么时候放人。”
“不急,你放心,我们是合作伙伴。等货安全抵达广州,再分到当地的毒-贩手里, 收到第一笔货款,我肯定就立刻放人。”
周觉山不以为然,冷冷地向后扫了一眼,“是你的货重要还是我的人重要?”
“当然是你的人重要。”
胡一德挑眉微笑,货没了还可以再做,但如果人没了,那可就是一条人命啊。
周觉山嗤笑一声,往头上扣上一顶鸭舌帽,他将黑色的帽檐压得很低,遮住自己英挺的鼻梁和深郁的眼睛。
他很清楚胡一德这是自以为摸到了他的软肋,没关系,哪怕这批货追丢了也还有下批,警察破案的前提是要保证环境内所有人质的人身安全,只要能保证在思安全,他可以接受再在南掸继续潜伏一段时间。
院外的人们都在忙着装车,周觉山走远,登上汽车的驾驶位,尝试着启动引擎,接着重复三遍,分别测试了一下前后几辆油罐车的发动机。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一个马仔悄咪咪地凑到了胡一德的旁边,“老大,我们真的要放了周觉山的女人?”
胡一德横他一眼,“你说呢?”
糊弄警察的话,他也信?
这段时间,胡一德可是被周觉山可骗苦了,直到他昨晚去营地看吴四民,一切开诚布公,说起到他与周觉山的合作,吴四民狂骂他傻。
——“我早就知道你跟周觉山唱双簧戏,但你知道周觉山是什么身份?他tm是个条子!”
吴四民一直有所准备,先前更始终在派人暗中调查周觉山和胡一德的关系,只是一次调查中,无意间,倒让他发现其实周觉山一直在跟柴坤手下的二当家赵骏保持着某种秘密联系。
赵骏这条线远比周觉山的好查,吴四民动用几个手下,很快就得出结论——这俩人都是警察。
胡一德恶狠狠地盯着不远处周觉山的背影,从腰里摸出一把枪,递到马仔的手里,“你跟着这次运货,等周觉山把货安全带到中国,我们赚了这笔,你在回程的路上就解决了他。”
“好,老大放心。”
那马仔贼兮兮地笑了出来,这半年,周觉山一直在南掸耀武扬威纵横捭阖,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在思一直躺在竹屋里床上,听到了窗外的这番谈话。
她惶惶无措,瞪大了眼睛,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挣扎着打算撑坐起来。
她手脚都被绑着,嘴里也塞着白布,忽地,一处冰冷的刀尖抵在了她的喉口。
她僵住,用眼角余光悄悄地向自己的左侧看去。
白静屏住呼吸,正攥着她那把泰国军刀,她用两只手紧握着,手腕不停地颤抖。
在思紧张地吞吞口水,坐看她什么意图。
“刚刚,刚刚又有人过来,想喂你吃安眠药,我趁他不注意,就捂住他的嘴巴,从背后捅了他一道。”
白静嗓音颤抖,说话间,连忙放下军刀,指了指角落里的一道身影。
在思往后看去,这才发现,原来她手里的军刀刀刃上沾满了血,屋子角落的地上也还躺着一个男人,但对方倒在地上,身下形成了一片鲜红的血泊,一动不动,血液还没凝固,应该是刚断气不久。
“唔……唔……”
在思将脖子稍微往后挪动一点,远离白静的刀尖,又扬起头看向白静。
白静犹豫了一下,知道她想说话,“我可以让你说话,但你不能乱喊。”
在思用力地点头。
白静抿唇,小心翼翼地替她揪出了塞在嘴里的白布。
“你怎么会跟我困在一起?”在思粗喘着呼吸,又甩了甩早已被汗水浸湿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