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不明白,她究竟是厌他怕他还是关心他……
他又坐回沙发,对她的倔强败下阵来:“随你便。”
就看到那张小脸上破开如释重负的浅笑,梨涡点在他心上,一时间有些移不开视线。先前与她不过几次照面,她的一举一动皆从鹰川汇报中知晓。
后来她待嫁时,他曾多次跃身夏府屋顶,风起花舞间,他的新娘推开窗,娇俏身影立刻沐浴在月光中,明明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面容,却仿佛近在咫尺般,让人心口热得发烫。
他弯着唇,笑容绝代风华,手中酒壶再次递上嘴边,浓浓酒香将月色都染醉,他仰头望辽阔夜空,对着浩瀚星辰,自言自语:
“一见钟情?全京州也就你如此直白。”
“若你真心待我,我定不相负,今生今世,仅你一个女人。”
他把玩着腰间玄玉,指腹摸索着篆体“上”字,句句如誓言:“虽然不知你来自何处,有过怎样的境遇,但往后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来了解你。”
“夏云珠……”他侧目往下对面的窗户,女人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虽有几分愧意,但很快被大婚的喜悦冲淡,他顿了顿,承诺道,“……隐瞒你的事,我一定慢慢向你坦白。”
……
他失神了片刻,夏云珠拿来温度计兀自忙活,看到上面显示的数字后,松口气,欢喜道:“36度8,烧退了!”随后又低喃了一句,“这样我就能安心出门了。”
她放下东西,慌慌张张去玄关穿鞋,系鞋带的时候,又不放心地提醒:“我记得茶几下有几包零食,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垫垫肚子,我很快回来!”
她说完便推门离开,没有瞧见身后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眸。
骑小黄车赶到地铁口,路上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她上了地铁后才得空掏出来看,除了杨露那几通电话外,其余皆来自同一陌生号码。
她不由疑惑,如果是推销或是诈骗,不至于这么锲而不舍。盯着屏幕犹豫几秒,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她没急着说话,等对方先开口。
下午近三点,地铁空空荡荡,那一头的声音清晰入耳——
中年女音正在讲解高数题,隔着听筒都能感觉到整个课堂的昏昏欲睡。
猜想可能是班里同学打来的电话,便试着“喂?”了一声。
对方压低声说了句“稍等”,声音很耳熟,但简短的两个字不足以分辨。
一阵窸窣响动后,对方再次开口,自报家门:“夏云珠,是我,景越。”似乎换了个安静地方,说话有隐约回音。
夏云珠握着手机,表情诧异。
景越打这么多通电话找她,难不成有什么急事?
“没有你的号码,我刚才以为是推销保险的,对不起。”她先道了歉,然后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今天下午有课,两点打铃,现在已经两点四十五。”
他声音绷得很紧,听上去语气略显严肃,让人一不小心就听出责备意味,夏云珠不自觉站直身,解释迟到缘由:“嗯,我知道。下午一二节,刘老师的高数课。家里有点乱,昨天收拾到很晚才睡,我以为最迟12点就会醒来,结果不小心睡过头。”
对面似乎舒了口气,太轻,她没能听真切。担心出勤率,不自觉地问:“我现在在地铁上,很快就到,老师她…点名了吗?”
一节课50分钟,没等铃响,已有班级陆续下课休息。渐起的嘈杂中,景越告诉她:“刘老师喜欢下课前点名,你不用着急。”
第二节课中途,夏云珠总算赶到。
躬身从后门进去,见台上老师低头看教案没注意到她,便顺势摸去墙角,挨着杨露坐下。
杨露正在看小说,感觉身边多了个人,放下书,悄声问:“怎么来这么晚?刘老师多苛刻的人!你前几次都没来,第一次来就迟到,不怕挂科?”
夏云珠也没料到昨晚会突然杀出一个薄风遥,还因为她砸出的那道伤发高烧,有些疲倦地解释:“昨晚收拾房间,太累,不小心就睡过头。”
“谁一觉睡到下午两点过?又不是酒后乱.性大战三百回合。”杨露见她心不在焉,扯一把她袖子,催道,“诶,问你话呢!给你打电话也不接,知道我多着急么?”
“真是因为太累才倒头睡到现在,昨天兼职回家都快十点,”夏云珠撩起衣袖,卖惨转移她的注意力,“我胳膊到现在都酸疼呢。”
杨露勉强信了,嗔怪道:“都那么累了还收拾屋子,你是不是傻?你该叫上我帮忙。”
她哪里敢?家里来了个古代人,这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两人正说着,台上的女教师忽然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直冲夏云珠而来:“倒数第二排长头发的女生,请你站起来。”
第12章
一句话,散了满教室的瞌睡,也让夏云珠瞬间成为焦点。
“快下课了才来,还跟旁边同学说小话影响课堂纪律,以为我看不见?”女教师镜片下的双眼十分严厉,她翻出点名册,杀鸡儆猴道,“别以为考上名校就能高枕无忧,你们的学习态度决定你们能走多远!不想上我的课可以不来,我不勉强,但如果想偷奸耍滑混及格,那就没意思了。你的学号是多少?”
夏云珠站在众目睽睽下,仿佛海中孤礁,被激浪猛烈拍打却无能为力,她握紧手,如实说道:“37号……”
找到她的名字后,女教师发出一声讽笑:“原来你就是夏云珠 ,旷课这么长时间也没有跟我请假,第一次露面还迟到,既然不想修我的高数课,麻烦你以后也别来了。”
她拿起笔,直接在她名字旁边画上一个叉,取消她这门课的考试资格。
事出突然,不仅是夏云珠,就连台下的学生们都愣住了。
刘老师是系里出了名的铁面无情,要想从她手里拿高分,堂堂课出席是基本。夏云珠旷了四节课,一来还迟到,无疑被判死刑。
教室里气氛压抑得透不过气,就连平时那些好事的八卦嘴也不敢出声。
女教师搁下笔准备继续讲课,不愿再在态度不端正的学生身上浪费时间,她没叫夏云珠坐下,夏云珠便站着不敢动,即便是重修,最后审卷的也是刘老师,如果不想办法改变她对自己的偏见,重修多少次都可能白搭。
教室里静得出奇,偶尔能听见小心翼翼的舒气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夏云珠完蛋的时候,第一排的景越忽然站起身,简单的墨蓝长款风衣,衬得身形修长,一瞬间转移教室里大部分人的注意。
女教师也将目光移向他,脸上严厉淡了几分,询问他有什么事。
景越没回头,只看着女教师的眼睛,解释道:“刘老师,目前是学生会招新的最终阶段,事情太多我有点应付不过来,所以中午拜托夏云珠同学帮忙递交资料,可能耽误了些时间,之前忘了跟您说,实在抱歉。”
景越向来公事公办,不因私偏袒任何人,所以女教师丝毫不怀疑他话中有假,甚至微微点头表示理解。
然而这些还不足以恢复夏云珠的考试资格,景越深知这点,便继续替她挽回,“至于上个月的旷课,夏同学因为身体方面的不适养病四个月,昨天才刚回来复课,今天是她头一次上高数课,又被我耽误,所以没来得及递交病假条。刘老师,您看……”
似乎没料到会是这样,女教师又抬头打量了夏云珠几眼。
女生脸色有些憔悴,加上这番话又是从景越口中所处,更增加了可信度。
便软和语气道:“以后有事记得提前说一声,拜托其他同学带话也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提笔划掉名册上那行叉,然后摆手示意她坐下,“前几次课我便不予追究,今天虽然是帮景越送资料耽误,但回来后开小差,我得扣你半个出勤,以后多加注意。”
这话无疑做出极大让步,夏云珠忙点头道:“谢谢刘老师!我以后一定注意。”
这场风波被景越三言两语平复,不得不承认,他在老师面前比免死金牌还有效。
……
景越帮忙解围的事,很快成为课后津津乐道的八卦谈资。
夏云珠根本不是学生会的人,景越怎么可能让她帮忙递资料?更何况,养病也是夏云珠的一面之词,景越方才对刘老师所说的那番话,无疑模糊掉许多对她不利的地方。
向来不讲私情的景越,第一次为了包庇人而撒谎,对象还是上学期闹得沸沸扬扬的暗恋者。
短短两日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大家看景越和夏云珠的眼神也慢慢变得探究。
原以为下课后还能看到奸.情的后续,结果景越直接收拾书本离开了教室,身后一众八卦者失望而归。
教室渐渐走空。
杨露还沉浸在刚才的反转情节里,收拾东西的速度放得极慢,见教室里还有人,她只好压低声音问夏云珠:“景越这招英雄救美是不是把你感动得非君不嫁了?”
夏云珠已经收拾好书包等在一旁,挂念着家里的薄风遥,随口打趣道:“景越现在是我高数课的救命恩人,我怎么可能恩将仇报对他有所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