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相较于晏玉的慵懒, 刁争柯的姿态可以说是正襟危坐了。
晏玉喝的是一杯布雷卫, “北秀待得还习惯吧?”
“还行。”刁争柯接到晏玉电话时,就猜到今天的话题了。
“说吧,我爸派你来什么事?”晏玉懒得绕圈子了。
“我记得。”刁争柯微笑,“晏先生玩游戏不喜欢外挂, 甚至连攻略都不看,只享受一个人通关的过程。”
“嗯。但你是外挂?还是攻略?”晏玉下巴扬在光中,有一小撮须印比较密。“在我眼里, 你只是一个隐藏的NPC。”
“这……是不是先知会一下晏董?”刁争柯的下唇因为憋气,往里收了收。
“你把我的情史排列成表, 没知会过我。我请你喝杯咖啡, 还得我爸批准?”晏玉略有讽意。
刁争柯的下唇更往里收了, 眼见全部憋进去, 他又吐了出来。“晏先生,我是领晏董薪水的。”
“是嘛?你那张土到爆的名片,上边的事务所没给你发薪水?”那张名片,荆觅玉放在晏玉情史资料之下。红底配绿字,十分醒目。
刁争柯笑了,“早知就学你,去哪儿都用晏巳假名。谁也认不得你是晏家少爷。”
“废话我就懒得听了。”晏玉食指敲了敲桌子。
刁争柯思索片刻,“来来去去,其实我才是蒙在鼓里的。”
晏玉浅浅笑着,“哦?”
刁争柯这时才喝了第一口咖啡,“北秀有一个女人,四处寻找名字有玉的男人,她盯上了你。她叫荆觅玉,晏董让我过来查查。我想查个人也不难,就过来了。结果这事没完没了的。”这杯Espresso真的非常苦。“我进了老周的事务所,发现荆觅玉是在调查你。晏董说,让我只挑你的缺点给,最好能唬住她的。我不能开门见山告诉她:晏玉阴险狡诈,生人勿近。只好暗示,这人花,非常花。”
晏玉笑了下。
刁争柯手执咖啡杯,入口时,透过杯沿看向晏玉,“不过,她看到你的风流债,一点都不排斥。听说,晏董安排了你去撞车,也没吓跑她。”
“嗯,她胆儿肥。”
刁争柯觉得晏玉这语气有几许不知名的意味。“晏董让我继续在这待着。”刁争柯叹了气,“我其实挺惨的,整天出去捉奸,捉得腿都要断了。这老周的事务所,说是寻人维权,但接的都是查出轨,抓小三的生意——”
苦还没诉完,就被晏玉打断了。“我对这些没兴趣,说正事。”
“正事就是,没有晏董开口,我得继续在那捉奸。”
“以前盯上我的女人那么多,也不见我爸要查。这回是为什么?”
刁争柯摇摇头,欲言又止的样子。
晏玉挑眉,“说啊。”
“晏董不是喜好收藏嘛。听他说,荆觅玉接近你,是为了一件藏品。其余的他没讲。以前也有人觊觎过藏品,没见晏董这么上心。对方一个老的,一个女的,真能抢得过晏家?”刁争柯停顿两秒,“不过,我就一办事的,无论晏董的理由站不站得住脚,我都得照办。”
这时,天空飘起细雨。晏玉笑望窗外。“听起来,这藏品有内幕。”
“应该是。晏董正是不确定,荆觅玉是否清楚其中内幕,才让我去接近老周。”
“那你有打听到什么新消息吗?”
刁争柯摇摇头,“老周太精了,三天两头搞全屋收拾,我放不上窃听器,只能人工偷听。听不到几句,还被他指使得到处跑腿。我想,晏董不止安排了我一个棋子在她身边。”
“嗯。”不还有下麻醉药、洒辣椒水的那位么。
刁争柯几口苦涩咖啡之后,反而轻松起来。“我问一句,你跟荆觅玉现在的关系是?”
“我在追求她。”
刁争柯眉头一拧,皱出两道沟。“她……”
“有话就说。”
刁争柯问服务员要了三个糖包。“我给她你资料的时候,感觉她是有很大的决心,要找什么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去了趟芜阴,回来之后突然又不当一回事似的。我不明白的是,这藏品,要说不重要,他们之前费尽心思地找。要说重要吧,找不找得着都无所谓似的。尤其老周,我没见他干过正事,一天到晚都在给荆觅玉物色对象。”
晏玉看着刁争柯把三包糖全部倒进杯里,“物色对象?”
“荆觅玉的男朋友,都是老周挑选的。”刁争柯扬起眉,“除了你。老周不喜欢你这样的花花少爷,她的前男友们都是务实派。”
晏玉嗤出一声,“我不比他们差。”
“她前男友这么多,你也不怕绿?”
“我前女友更多。”
刁争柯服了。“晏董知道他们不忙藏品的事了,明显放心不少。但没给我指示,我不知道要捉奸到什么时候。”
“我爸让你查荆觅玉,你查出了什么?”
“这又是另一件怪事了。”刁争柯搅拌着咖啡,“她22岁到25岁,简历显示去外国留学。但我直觉是假的。我伪造过简历,也是这所大学。这种手段,我太熟悉了。”
晏玉问:“那这空白的三年,她在哪儿?”
“不知道。”刁争柯摊手,“我不是官方调查员,能力有限。”
“她大学在哪读的?”
“芜阴传媒大学,和你们芜大一东一西。”
晏玉点点头,“隐藏的NPC就是给力,一上来就是主线。”
刁争柯严肃起来,“晏先生,今天的事,晏董那边你得帮我瞒着。”
“知道了。整天晏先生、晏先生的,搞得我跟你这高中同学的关系,和陌生人一样。”
“混口饭吃,谁不是生活的走狗呢。”
刁争柯离开了。
凉了的咖啡,没有暖心的味道。
晏玉搁下杯子。
大部分时候,他享受一个人解谜的乐趣。除却几个至交好友,他谁都不信。
不像他父亲,动辄指挥这个那个。
荆觅玉的蛛丝马迹,都会在生活中渗透出来。慢慢、慢慢,抽丝剥茧,他总能找到答案。不过,他如今有了几丝焦躁,恨不能将她立即生吞活剥,嚼个细碎。
晏玉静静坐了很久。
交朋友那么多,不利用几下,他们都快没价值了。
他微信给简誉:「给我查个人。」
简誉:「名字。」
「荆觅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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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觅玉星期一下午,再次请病假。
领导以为她还是前几天腹痛的后遗症,同意了。
她翻过前几年的病例,那些药店里都没有,只能去医院开。
她把手抄的药方递给医生,“医生,能给我开这几种药吗?”
医生看完药方,“你这是血清素的抗精神病药。身体的现状和用药是息息相关的。不能用以前的药物代替现在的治疗。”医生四十上下,短发干练,和善地看着她,“你近期有什么不适吗?”
“前天有过幻觉。”
“持续了多长时间呢?”
“可能两秒吧。”荆觅玉回忆着。
“确定是幻觉吗?”
她点点头,“现实生活中见到一个戴面具的男人。不是他有病,就是我有病。”
“睡眠怎么样?焦虑吗?惊厥吗?”
“睡得挺好的,也没有负面情绪。”她每天醒来,都是扒着大黄鸡不放。早知道大黄鸡这么舒服,她就自己买一个了。
医生给她开了一点镇定药,“应该是太劳累了,多休息。”
荆觅玉想再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出口。这毕竟不是她多年前的主治医生,不清楚她的病症。
要知道,曾经认识的同学,不认识的同学,都说她疯了。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疯了。但是外公外婆说她没疯。他们说,那些骂她是疯子的才是疯子。
其实,疯不疯都没关系。
如果不是念及外公外婆,她早不想活的。
荆觅玉领了药,走到医院住院楼外的长凳坐。
远处有滚滚乌云,医院头顶的天空倒还透亮。
她心情并不沮丧,相反,笑了出来。
她给晏玉微信:「有空吗?我请假了!」
他在微信界面看到她头像的红点点,已经笑了。打开她的对话框,「怎么又请假?」
「不舒服,来医院了。」
「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好无聊噢!」
「有我在就不无聊了。在哪?我过去。」
两人约好见面地点。
荆觅玉走出医院,拦车去两公里外的区公园。
她比晏玉先到公园广场。她拿出湿巾,把石凳擦干净。
中午骤雨之后,空气清新,微风徐徐。
她坐着等晏玉,顺便玩几局微信小游戏。
过了七八分钟,她低下的眸子见到有一个男人站在自己身旁,拎着一个英文ZoZ的小蛋糕盒。
“哇!”荆觅玉收起手机,伸手去接盒子,“网红蛋糕店!”
“你第一眼竟然不看我。”晏玉用手在石凳捻几下,坐上去。
“我好几次路过这蛋糕店,想试一试,但都排好长的队。”
“你第一眼。”他非常介意。
“……”荆觅玉深深凝望他,想要亡羊补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