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十分恶毒,引申下去说樊香反对农业学大寨就麻烦了。
程青山出来一脸严肃地说:“胡兰花,说话要注意,不要上纲上线!”
胡兰花翻了个白眼,“难道我说错了?说晕就晕了,明明看着一点儿事也没有!”
樊香这时庆幸昨天她在家里好好看了一遍,其中就包括现在出行生活必备的红宝书,不然她还真不好回答,“领袖让我们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想到这里我都充满了力量,他老人家的光辉思想鼓励着我,不然我也不会好得这么快。”
“你、你!”胡兰花脸憋得通红,指着樊香半天也没说出什么。难道她敢说樊香的身体好不是因为领袖光辉思想的鼓励,那不是反对伟大的领袖嘛。再给她个胆子她也不敢,那样的话不用别人,她家李向阳就要把她给撕了。
想到李向阳的狠劲,她不禁有些发凉,脸色也有些灰败。
李红打圆场说:“有了领袖,才有了我们的好生活,我们才能翻身做主人。”
樊香点点头,骑了自行车出来。空气仍有些凛冽,但这样的凛冽让人感觉很好,清新,通透。过去的她待在被封闭的基地里,哪有这样的新鲜。
东方红大队位置很好,三面环山,大队所在的地方是一大块平地。村子里一条弯曲的大路通向外面,顺着这条大路向东走,半里外有一条河。河两岸种着很多桃树,一到春天,两岸的桃花纷落,河里飘满了桃花瓣,水都像变成了桃红色,这条河就叫花溪河。他们所在的村也就叫花溪村。
这些名字充满了资本主义的腐朽气息,后来革命运动开始后当地也应景地把河改名为解放河,表示打破了旧世界,人民获得了解放。花溪村改名为东方红大队,以示东方红,太阳升,一颗红心向太阳。
跨过河上的大桥,路开始分叉,向南是东方红大队所在的红旗公社,向北是县城清水县,都有十几里路。
路差不多远近,樊香选去县城。有着自行车,感觉没多久就要到了。临进县城前,她下车看了下积分为负9970了。
家里的两本领袖文集给了10积分,一个缺口的陶瓷碗给了5积分,一张一斤和一张一两的地方粮票也各是5积分。让樊香啼笑皆非的是,还有5积分是她抓的虱子得到的。
晚上她和程爱军一个床,发现他翻来翻去不好好睡,在身上抓来抓去,检查才发现被子里,特别是程爱军衣服缝里都是虱子,就玩笑性质地问花朵要不要,谁知它真的收了,也不知道系统收集这个做什么。
好在已和花朵说好,基因药剂的积分先欠着,其他的积分正常兑换。
30积分可以换30斤粮食,30斤油,或者30尺布。怎么算,也是换成30斤油更合适,但家里又不能干吃油。想了想,樊香先兑换了5斤小麦面粉,三瓶半斤装的菜籽油,一瓶半斤装香油,7尺蓝色细棉布,全都装进自行车后座处的竹篓里,这才进县城。
第6章 前倨后恭
县城一点也没有想象中高楼林立的繁华模样,多是低矮的房子,不过砖瓦房比例比大队里高。东西、南北向各有两条大街,像一个井字把县城分开了。供销社就在这个井字的中心一点上,门上面有个红五星,稍下的位置写着清水县东方红商店几个大字。
樊香想,这真是祖国山河一片红,商店也叫东方红,与他们大队的名字倒是一样。
进去正对面的是一排半人高的水泥台,水泥台上面有一层厚玻璃罩着里面的东西。玻璃台后面,有两口一米多高的灰黑色大缸,缸上贴着大字,一个是酱油、一个是醋。两口大缸右边角落,是一个铁皮油桶。左边是一排木头货架,上面零散摆着一些东西。
货架向左一段距离,是几匹卷着的布及一些其他东西,里面一个头发半白的营业员正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带眼镜女人讲话。
正对大门柜台里面营业员长着周围人少见的圆胖脸,看起来很是富态,正在柜台里面织毛衣,可能到关键时候了,见人过来,连头都没抬。
樊香旁边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小心翼翼地问:“同志,同志,我要买一斤酱油。”
营业员没吭声,那个妇女又问了一遍,营业员抬头翻个白眼,随着她这一下,手里的一根竹针不小心抽了出来,正织到一半的毛衣散了开来。她手脚忙乱去拿,其他针又掉线了。
营业员的眉毛皱成了一团,樊香觉得如果怒气能具现,她的怒气都要烧到屋顶了。
妇女无奈又说:“同志,麻烦打一斤酱油!”
“叫什么叫?没看正忙着吗?”营业员不耐烦地说了声,手里却径直把线向针上套。买东西的女人一脸着急,却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同志,你的针穿反了。”樊香提醒,想让她早些弄好早些卖东西。
“穿反了?”营业员不太信任地反问。
樊香趴在柜台上,伸出手指了指竹针刚穿过的一个线圈。“这根线要从另一方面穿,不然织出来会凸出,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并且,这个地方你也该添针了。”
营业员有些怀疑地瞧了一眼樊香。这个时候能穿得起毛衣的可没几个,相应会织的更少,她也是刚攒钱买了毛线学着织毛衣,不过快到袖口时要添针,织一圈添多少针都有要求的。她真怕织错了半天功夫都白费。白费功夫还是小事,听说毛线织过一次再拆了就没原来柔软了。那就太可惜她费心买的毛线了。
樊香一脸坦然地任她看。
“那你说要怎么添?”
樊香微笑道:“不然你先帮那位同志打酱油吧,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营业员又看了樊香一眼,好像在想她的话是真是假。最后还是对那个女人说:“你打几级的酱油?”
“三级。”女人说着递过去一个玻璃瓶、一毛钱和一张纸票。
“三级酱油还催什么催?”营业员嘟囔句。小心翼翼放下手里的毛衣,接过钱和票放在柜台里面一个铁盒子里,走向那个写着酱油的大缸。
她从大缸一边拿起了一个铝制的漏斗,把细的那端放进瓶口里,用提子舀了一提酱油倒进去,两次后正好一瓶,又找了两分钱回来。
“谢谢!”走之前,那个女人还专门对樊香道谢,“家里就一个孩子在家,真怕她翻下床。”
樊香对她笑笑摆摆手,回头让营业员把毛衣拿过来,营业员狐疑地看看她,“你真的会织毛衣?”
樊香有些不耐烦,原来为了让她做个好的防护服,哪个不是好言好语还得看她心情,什么时候别人敢这么置疑她。如果不是想着这是个营业员,以后还要多打交道,她才懒得费劲。
“你这不就是元宝针嘛,这样织出来毛衣会比较厚,更保暖。不想让看就算了。”
见她不耐烦,营业员反而陪笑把毛衣拿了过来。
樊香飞快替她穿好线,指着毛衣对她说:“你看你毛衣身子已织得长度够了,袖子这个地方要添几针,袖口要留够针数,这样织好的毛衣穿的时候举胳膊才舒服。就像裁衣服时一样,合体的衣服,哪怕小一号身子紧,胳膊抬着是没问题的。”说完,又指点了她一些织毛衣的针法及技巧。
“大姐,您说慢点。”营业员拿个本子记了下来。看她记得潦草的字,樊香索性接过铅笔,在纸上画了简图,什么地方该怎么做都做了标识,还替她画了几种图案,像麻花、麦穗的织法。
任何时代,对美的追求都是女人的天性,虽然这时候外衣选择的余地不大,但毛衣在里面,翻的花样就多了。穿一件鲜亮的毛衣在里面,露出那一角都包管惊掉一地的眼球。
“大姐您懂得真多!您是从魔都回来的吧!只有那里的人心灵才这么巧。”营业员一脸惊叹,笑容别提有多真诚了。两人的谈话也吸引了看布的女人与那个头发半白的营业员。他们过来看到樊香画的图,也是啧啧赞叹,说了会儿话才回去。
营业员完全换了付表情,热情地问樊香买什么,又让她去柜台里面随便看。
樊香从小就对服装设计感兴趣,也看了许多相关的书籍。之所以当防护师,也是因为好歹与做衣服沾边。她当上高级防护师之后,见多了巴结她求她做防护服的,对营业员的示好也不以为意,仍是不卑不亢。
她这态度,让见习惯了各种人的营业员反而更高看她一眼。
樊香进了里面,一边看一边问,发现洋火两分钱一盒,她要了十盒,蛤蜊油一毛钱一盒,要了三盒,盐一毛三一斤,要了五斤。卫生纸一般的一毛五一斤,稍贵的一毛八,最贵的五毛钱,都是加长A4纸那样的一张一张摞在一起。樊香每种都要了两斤。
糖竟然要七毛五一斤,比起一斤才一毛八的面粉,贵得太多了,并且,买糖还要专门的票。只买半斤,回头还是和花朵换吧。
这时候,能买得起这些东西的都是家里条件好的,怪不得人家会那么多种毛衣的针法呢,营业员笑容都要溢出来了,羡慕地说:“你买的东西可真多。真要过个好年啦。”就是她在商店,这是一等一的好工作了,也没舍得像这个大姐这么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