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外面待了大概半个小时才回去,傅礼臻已经出了一身汗,白色的T恤都打湿了。他关上院门把四小只留在院子里,自己拿衣服进了卫生间。
容悄蹲在院子里看着四小只,一边想自己的身体状况。
她的身体应该还在变化,只是为什么会产生变化这一点,她真的还一无所知。自己身上发生的改变,地府那些人是否又知道呢?
她又是不是应该和礼臻说一下这些事情呢?
“容、容悄,我想问你一点事情。”高格从门内走出来,小心地站在她身后,保持了一个相对远的距离。
过了这么些天,他总算是想起来问了,容悄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欣慰。
她还以为高格要得过且过到自然消失了呢。
“你问吧。”
高格小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去跟其他人汇合啊?
他是问了,不过他的这个问题,是容悄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
“其他人?”
高格连忙点头:“是啊,我们不去和其他人汇合吗?我们毕竟和正常人不一样,虽然你男朋友比较奇特,但是我们还是应该居住在有大批同类存在的地方吧?”
“虽然我知道我们的数量肯定是很少的,但是大家都会努力去寻找同伴的不是吗?”
“所以就算是我们,也应该是有一个团体的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容悄因为自己分外排斥同类,而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孤独时靠拢是本能啊,她不愿意去接触同类,不代表其他灵体不愿意。
虽然部分灵体存在的时间很短,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几年就消失了,但是如果有两个灵体相遇,知道自己并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么就非常有可能兴起寻找同类壮大队伍的打算。
数量虽少,但个体存在的时间一长,相遇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如果有这样一个团体,那地府那些人知道吗?如果知道,有没有采取管束措施呢?
容悄摇头:“我不知道有没有,我没有寻找过,也不打算找。”
高格的眼中流露出失望:“可是这样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啊,每天就这样干看着,也睡不着,你不觉得难受吗?我们应该去找其他同伴,大家聚在一起,就可能有突破的办法。”
她已经变得不同了的事情,高格还是不清楚的。
容悄蹙着眉头站起来,傅礼臻洗完澡已经出来了,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门口,一语不发望着他们。
傅礼臻抿着唇,把走近的悄悄拉到身后:“你自己去找,她不去。”
高格一看到他就结巴:“可、可是她和你是不、不一样的,她和我们才是、是一起的。”
傅礼臻沉下脸:“她和我才是一起的。”
“不、不对,她已、已经不是人了……”
高格弱弱地辩解,却被傅礼臻提高的声音喝断:“她跟我是一样的!你自己走!”
高格望了容悄一眼,鼓足勇气:“我先去找,等找到了就来找你!”他还没有经历过彻头彻尾的孤独,不知道一个人的艰难,所以还能够说出这样还算温暖的话来。
他走了以后,傅礼臻看着容悄,一字一句说得很缓慢:“我们是一样的,我和你一样奇怪,所以我们才是一起的。”
他这句话咬字很死,却处处透露着不安。
“我们当然是一起的,我很讨厌那些同类啊。”容悄安抚他,“你忘记啦,我都不让你搭理他们的。”
“礼臻,我不会走的。”
她温声细语哄着,傅礼臻的心终于安定下来,眉头也慢慢舒展开了。
容悄才轻呼:“礼臻,你抓得太用力了。”
傅礼臻低头,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扣在她的手腕上,慌忙松开,那一截白玉似的手腕迅速发红,光看都知道他刚才抓得有多紧。
“对不起。”
容悄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笑道:“没事啦。”
傅礼臻的脸上隐约又有些难受,她连忙转开话题:“对了,今天不是要去买我的床吗?我们现在去吗?”
“不去。”傅礼臻摇头。
“为什么又不去了?”
“你睡不了,只有枕我的胳膊,软。”
容悄微微红了脸,视线乱瞄:“哦,对,我忘记了。”
“你想出去玩吗?”傅礼臻看着她,认真道:“我可以带你去人不多的地方玩。”
容悄想了想:“等以后吧,等你跟我说话,不会被人觉得奇怪的时候。”
如果她能变成人。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傅礼臻疑惑,容悄握住他的手把他往厨房拉,然后让他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最后自己在他对面坐下,严肃道:“有一些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傅礼臻安静地看着她。
“灵体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我就不重复说了。”容悄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要告诉你的是,同为灵体,我和高格还有裴修是不一样的。”
“怎么说呢,我……”
傅礼臻接道:“你是钉子户,我知道。”
正在容悄觉得这个比喻很熟悉的时候,他又道:“我知道这个,之前你和另外两个人在说话,我听到了。”
“我和另外两个人……”容悄惊讶,“你听到了?”
傅礼臻垂眸点头:“我还听到他们叫你毓宁公主,还问你将军好不好?”
“将军是谁?”
既然摊开来说,他就直接问了。
“你会告诉我吗?”
容悄哑声,她应该怎么说?两千多年的负担,现在的礼臻背得起吗?
没有等到她回答,傅礼臻又自己说下去了。
“我一直在想将军是谁,总是在想,每天都想。”他抬眸,“原来我一直都想不出来,可就在刚刚,我想明白了。”
“他们说你这样已经两千多年了,说你一直守着将军,还说将军轮回……轮回是死亡与重生,所以,我是轮回后的将军吗?”
容悄呆住了,她原本没有打算把事情说到这个地步的,说起这件事,只是因为自己身体的变化原因不明确,为了避免自己突然消失或者黑白无常出现,她想让礼臻有点心理准备而已。
她不希望现在的礼臻,去背负那些沉重的过去。
“不……不是。”
傅礼臻没有错过她一瞬间的吃惊与犹豫,抿了抿唇,吐出两个字:“骗子。”
容悄被他毫不留情地两个字说得满面通红,开始胡搅蛮缠试图把这件事揭过去:“你才是,明明听到了那些事情,却一次也没有跟我说过,你不相信我!”
“是你不相信我。”傅礼臻看着她,“你不相信我,所以还不愿意告诉我。”
容悄心虚,三秒后拍桌而起:“你是要吵架吗?!”
傅礼臻愣了一下,立刻摇头:“不吵。”
容悄立刻凶起来:“那就到此为止!”
“不。”傅礼臻坚定地看着她,不让步。
“你就是要跟我吵架!”
傅礼臻静静地看着她:“那你是想让我闭嘴吗?”
容悄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低下头,她败了,而且还是一败涂地。
他的这句话,无异于“那你是想和我冷战吗”这个意思,容悄真的是怕了他了。
“好好好,你的确是,知道了这个你又能怎么样呢?”
傅礼臻朝她伸出手,容悄没好气:“干嘛?握你手不管用了我还是生气!”
他固执地伸着手,最终容悄还是放软了态度,把手放在了他掌心,立刻被紧紧握住。
傅礼臻的语气很珍惜:“我知道了这个,就会对你更好的。”
容悄鼻子一酸,眼前就被泪水模糊了。
明明她的行为思想才是更接近于普通人的,可是无论什么时候,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被他包容。
见她哭了,傅礼臻立刻慌张起来:“你别哭,我今天不画画了,可以让你一直抓着我的手,你不要哭……”
容悄哭得更大声了,边哭还吼他:“我不是都说了握手不管用了吗?!”
傅礼臻手足无措,只知道握紧她的手:“那……那要怎么办?”
“你不会抱抱我啊?!跟石头一样!一直都这么呆!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气死我了!我——”
手被松开,下一秒就落入了一个略带僵硬却温暖的怀抱,容悄闭上眼睛,声音低下去:“喜欢你啊……”
你那么好我才爱你,可是我这么任性,你为什么还念念不忘。
礼臻,两千多年了。
第40章
容悄哭够后清醒过来, 手臂狠狠勒着傅礼臻的腰:“我刚才哭的时候为什么不劝我?”
傅礼臻笔直地站了这么久,整个人都已经僵硬了:“我说过让你别哭了。”
“……”
容悄终于放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衣服, 没有被泪水打湿过的痕迹。
“吃早饭吧, 该饿了。”
煎蛋的香气很快又飘了出来,容悄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礼臻应该是记得以前那些过往的,那些反应几乎像是他的本能。
大概有种记忆没有消失, 只是被掩埋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