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远想了想,问陶大爷:“后来我们帮您软装完,陶老师中午回家吃饭的次数还多吗?”
陶大爷摇头:“越来越少了。”
他的表情有点落寞。
邵远心里有点了然了什么。他作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要不您再给陶老师打个电话,就说我们俩来了 ,问陶老师中午要不要回来一起吃饺子?”
听到谷妙语来了,他或许会回来的吧。邵远这样想着。
陶大爷说好的,那我再试试。
他刚拿起手机,还没等拨号,就毫无征兆地嘴巴一张,“呜啊”一声,呕吐起来。
谷妙语和邵远都吓呆了。
这一幕来得实在太突然。
而让他们更吓呆的是,伴着秽物,陶大爷居然还在大口大口地呕血。
谷妙语冲过去扶住陶大爷,声音抖得直发哑:“大爷您怎么了啊?!”
陶大爷冲她虚弱地嘿嘿一笑:“没事孩子,别怕,大爷之前不是跟你说大爷得了绝症吗。大爷啊,没骗你,大爷真得了胃癌。大爷得跟你坦白,那回我坏肚子不是喝你的是十杯水喝的,那是大爷本来就有病。”
谷妙语让陶大爷那一笑,笑得心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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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邵远今天开了车,谷妙语和他一起把呕血不止的陶大爷送到了医院。
大夫一看见陶大爷就说:“哎我说您这大爷,您怎么还挺着不治疗?再不治可要晚期了!家属呢?”他看着邵远说,“你是他儿子吧?”
邵远摇头表示不是。
大夫没忍住,吐了槽:“这家属,心够大的!赶紧打电话叫人过来!”
谷妙语立刻给陶星宇打电话。陶星宇听到谷妙语告诉他,陶大爷得了胃癌的时候,他还不大相信。
“老陶自己跟你还说的吧?别信他,他满嘴跑火车,他用这话都吓了我好几遍了。”
谷妙语急得都快哭了。
“陶老师,是真的,我们现在就在医院,陶大爷一直在呕血,您赶紧过来吧!”
听到这陶星宇慌了,谷妙语听到他把手机摔到地上又捡起来的声音。
“在哪个医院?快把地址发给我!”
谷妙语挂断电话把地址发给陶星宇。等待的过程中她不由自主一次次回想陶大爷说过的话。
——好,明天我准把陶星宇给带你们公司去,他要是不去,我就告诉他我得绝症了,他今天要不跟我一起过来我就当场病发死给他看。
谷妙语坐在病房外,眼圈发热。
那老爷子可真是够可以的,总是在满嘴跑火车地讲实话。他是想用一种戏谑的方式给身边人提前打预防针,让大家多听几次他得绝症的假设,好在真相正式被揭露那一刻,不至于太伤心吗?
可是她现在好像更伤心了。
第44章 不想要离开
第四十四章不想要离开
不多久陶星宇就赶到了。他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么淡定从容, 他头发都跑乱了。可以想象他跑起来脚步该有多急,急到空气擦过他时都变成风。
和他一起赶来的还有贺嫣然,以一副当陶星宇慌乱时, 她得看顾着他的必要的陪伴者姿态而出现。
她看到谷妙语时, 神情戒备。
“妙语, 你怎么在这?”
谷妙语懒得理她。
她起身对陶星宇讲述陶大爷目前的状态,并带他去见医生。
贺嫣然要一起跟着去。
邵远长腿一跨,站在她面前, 拦住了她。
贺嫣然双眼一瞪, 压低声音问:“你干什么?”
邵远撇嘴一笑。
“不干什么。”他陡然提高声音, 是对陶星宇说的, “陶老师, 让您工作室的这位同事跟我一起去缴费吧。”
陶星宇有点心慌意乱, 对贺嫣然吩咐:“你和小邵一起去吧。”
他转身和谷妙语一起去见大夫。
贺嫣然拉了脸,瞪着邵远,冷声说:“在哪缴费?你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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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远带着贺嫣然在医院里兜圈子。医院人多, 贺嫣然一开始还没觉得, 后来当她发现自己看到同一个等待叫号的病人两次, 她发现了自己被带着兜圈子的事实。
她一把拉住邵远的胳膊, 迫使邵远停住脚步。
“我说你够了吧, 带我逛花园呢?一圈一圈地绕!你是当我傻吗?”
邵远不动声色:“我为什么要带你逛花园?”
他用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把贺嫣然气笑了。
“行啊小子, 跟我来这套?我装糊涂的时候你还不知道上小学中学呢!”
她顿了顿, 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谷妙语, 说你不喜欢她吧, 你倒是愿意掏心掏肺地帮她,甚至是拖住我,给她和陶星宇制造待在一起的机会;但说你喜欢她呢,你这做法未免太有点往自己脑门上贴绿。不过你到底喜欢不喜欢她,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反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贺嫣然,就是喜欢陶星宇,你知道我为了他花了多少心思?喜欢他是我的权利,我警告你,别给我使绊子,为了捍卫我喜欢陶星宇的权利,我可以不择手段!”
邵远看着她,很没有笑意地一笑,说:“你对其他人伪装得都挺好的,怎么当着我就露出真本色了?”
贺嫣然也干脆:“我的伪装对你反正也没什么用,我何必那么累呢。”
邵远点点头。
贺嫣然可真不是个空有脸蛋的花瓶,她是会看人的,知道自己在什么人面前已经无所遁形,于是索性连伪装都不再伪装。
“你喜欢谁的确是你的权利,但你没权利为了达成你的喜欢就伤害和窃取别人的利益。”邵远说。
贺嫣然呵呵一笑:“我伤害谁了?窃取什么了?”
邵远说:“你应该不会不记得,你接近陶星宇第一步获得成功所依靠的那桶粥,到底是谁煮的。”
贺嫣然愣了愣,随即一笑。
“一桶粥记这么多年,还到处讲,她谷妙语也是够可以的!不就一桶粥吗,别说的我好像伤害了她似的,她身边那么多护花使者,谁能伤着她呀?”贺嫣然忽然变了音色,拐着怪腔调地说,“小弟弟,你现在充其量也只是她众多的护花使者,之一!这么拼,值得吗?”她把“之一”两个字咬得又重又轻蔑,似乎想让邵远知道,做那么多男人中的一个,是一件多低贱的事。
邵远冲她笑,忽然抬手晃晃手机:“你猜我刚刚有没有把你真实的、刻薄的样子录音?”他敛了笑,冷冷看着贺嫣然,“你要是对谷妙语不择手段,那不如我们比比看,我对你是不是能更不择手段。”
贺嫣然脸色骤变,像被苍蝇突然堵住喉咙口那样,怔在那。
她刚刚居然被一个小她很多的小男生,给震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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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星宇和大夫了解过陶大爷的情况后,一时有点难以接受现实。他颓丧地坐在病房外的塑料椅上,两手捂着脸。
谷妙语陪坐在一旁。
陶星宇的声音突然从指缝间漏出来。
有点懊丧,有点自责,有点无法置信和内心揪痛。
“我一直以为他说他得绝症,是作,是逼我回家陪他。他越作我越冷淡他。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谷妙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想想后,她试探地问:“陶老师,您和陶大爷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心结?”
陶星宇像定住在那里一样,好半天没有动。
半晌后他放下手,露出了他脸。平日那么俊朗有神的脸,现在布满了憔悴。
“你看得出吧?老陶年轻时候应该很帅。”他以这样一句话,开始对谷妙语打开心扉。“我记得我小时候,他真的很帅,帅到经常有漂亮阿姨来家里找他。我母亲是很传统的很温柔的女性,温柔到逆来顺受。她很爱自己的丈夫,不管丈夫和漂亮阿姨之间在她面前开的玩笑有多离谱,她都不发脾气。
“但我是她的软肋。有一天一个漂亮阿姨对我说:我来给你当妈妈怎么样?这句话成为压倒我母亲的一根稻草。从不对我父亲发脾气的她,那一次歇斯底里地对老陶提出了离婚。老陶犹豫了两晚,居然答应了。他想知道是不是外面的美丽风景更适合他。
“美丽风景很快就没有了美丽,当两个人计较起柴米油盐,哪个女人都别想再做漂亮风景。几年后老陶后悔了,他回来找我母亲,想和她复婚。我母亲太爱他了,没怎么犹豫,就和他复婚了。可是她一个人的日子难过得太久,复婚后没多久人就生病去世了。”
听到这,谷妙语已经大致理清后面的事情。
陶大爷的老伴去世,陶星宇对他曾经的出轨耿耿于怀,不愿意回家陪他。可他毕竟是父亲,血浓于水的父亲,他气父亲当年的糊涂作为,但也终究是挂念他。
于是他用甚少回家陪伴做惩罚父亲从前荒唐的手段,用衣食无忧不停给钱来尽到他为人子的义务和责任。
谷妙语一下就能明白陶氏父子的相处模式了。
明明互相有着牵绊,一个靠作来讨儿子关注——曾经做过糊涂事的爹,拉下脸认错求儿子回家,被一次次拒绝后,终于决定还是作吧;一个做着冷淡样子,只是不停给钱——然而冷淡的儿子,却那么了解爹的喜好和忌讳。他知道他爹在默默向母亲忏悔,知道老头子忌讳那些会隔断他和妻子阴阳相连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