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面团一手扯着她的裤子,一手挠着小脑袋,眼睛忽闪忽闪地,摇摇头。忽然她一笑,冲谷妙语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妈妈!”
谷妙语的心立刻化成了汤汤水水。
她眉花眼笑地一把抱起小面团,说:“宝宝,我是阿姨,不是妈妈!”
小面团冲她咯咯咯笑:“妈妈!”
谷妙语心花怒放地转头冲邵远显摆:“看到我的亲和力了吗?哈哈哈哈!”
小面团也跟着转头看向邵远。
她看着他,眼神直愣愣的。看够了,忽然对他绽放一个更灿烂的笑容,小身子还在谷妙语怀里,两手却向邵远招展开,求抱抱,奶音儿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欢。她朝邵远使力够着,叫了声:“爸爸!”
谷妙语:“……”
邵远:“……”
谷妙语试图缓解被小面团乱叫出来的几丝淡淡尴尬。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逮着男的就叫爸,逮着女的就叫妈。”
为了验证这个说法,她还特意抱着小面团转向另外一个女同事,指着她对小面团问:“宝宝,她是谁呀?”
小面团甜甜地叫人:“姨姨!”
谷妙语愣了愣。
她又指了指另外一个男同事,问:“宝宝,叫他什么呀?”
小面团嘻嘻地吮着手指:“叔叔!”
谷妙语又愣了愣。
她再指指自己:“我呢?”
小面团毫不犹豫:“妈妈!”
她又去指邵远:“他呢?”
小面团开心得手蹬脚刨:“爸爸!爸爸!爸爸!”
谷妙语:“……”
其他同事们笑成一团:“妙语,别装了,这其实就是你和邵远的小孩吧!”
谷妙语看着怀里的小面团,小家伙开心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叫她妈妈又叫一声邵远爸爸……她脑袋有点大。
这孩子是要毁她清白呀……
她抱着小面团扑棱一下站起来,向外走:“走,阿姨带你找妈妈去!”
门厅那里有对年轻夫妻正急慌慌地转来转去,找着什么。
看到谷妙语和小面团,小夫妻愣一愣后,直奔着她跑过来。
年轻的妻子一把抱过孩子搂进怀里,眼圈都红了。
丈夫在一旁对谷妙语解释:“我们带着孩子来看看装修,结果去了个卫生间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差点急死我们!”
年轻妈妈找到孩子,冷静下来,对谷妙语道谢。
“谢谢你帮我照顾她,说起来也是奇怪,我女儿特别娇气,一般人抱她她都不愿意的,就愿意让好看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抱,还逮着人家就叫爸爸妈妈!”
小面团躲在亲妈怀里冲谷妙语笑,笑得眉眼弯弯,黑眼睛亮晶晶的。
那一个瞬间谷妙语看着可爱的小面团,特别想偷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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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小面团一牵线,年轻夫妻直接找了谷妙语来了解装修情况。
谷妙语把邵远叫了过来,让他给这对夫妻讲解公司的装修产品、装修工期、装修报价等事宜。
小面团一见到邵远就乐颠颠地叫爸爸。
小面团的爸爸把她的脸蛋扳回去对着自己,说:“月月,我才是爸爸!”
邵远清清嗓子,清下去那股莫名想要脸红的冲动。他问月月爸妈,房子多大,比较喜欢什么风格的装修。
月月妈妈眉目间有了点轻愁,说:“我们的情况是这样的,我们俩都是外地人,在北京打拼了很多年,终于攒够首付买了套房子,九十平米。我们几乎把钱都拿去交首付了,此外还要每月还一万的贷款,所以我们用来装修的钱其实真没剩下多少,但我们又不想把房子装得太简单。所以我们想问问看,有没有哪种风格是性价比比较高的?就是既能省钱,但装修又比较有档次?”
这样的诉求谷妙语从入行就开始听了。很多人都想花低档位的钱做出高档位的装修。
条件好的人的烦恼是,我今天是吃鱼还是熊掌呢?而条件没那么好的人的烦恼却是,我能不能既吃鱼,又吃熊掌?
——往往条件越差一些时,人越容易贪心一些。
谷妙语告诉月月妈妈:“您先把您想怎么装房子的基本要求告诉我们,我来给您算下标准报价,算完再尽量给您打出一个最低折扣。”
月月妈妈告诉谷妙语,地板瓷砖墙漆等等,她都想用最好等级的,毕竟家里有孩子,好东西更环保一点。说到这里谷妙语是同意的。但月月妈妈又说,你看我家宝宝和你这么投缘,谷设计师,这些材料你能不能按照中档价位给我算?
谷妙语的确和小面团很投缘,但那些材料的价位却是没人性的,它们不会和谁讲究投缘。
谷妙语为难:“我可以给您尽量申请折扣,但把高档材料的价格降一个档次,按照中档价格去算,不只是我们,其实连厂家也是要亏的。所以这个价格真的给不来。”
月月妈妈一脸难过。
谷妙语看着她难过差点自己也跟着难过。
邵远捏了捏她的肩膀,让她别冲动,别因为月月妈妈的难过就冲动开口答应了什么。同情可以泛滥,但账目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出现差价以后可就得她谷妙语自己填补了。
谷妙语稳住自己。
月月妈妈看自己的难过没有在议价过程中奏效,改为抱起月月,让她面冲着谷妙语。
她对月月说:“月月,跟阿姨说,咱们家没有钱,让阿姨给咱们便宜一点吧!”
她一边说一边摆动着月月的两只小胳膊,像在操纵一个傀儡小人儿一样。
谷妙语在那一瞬间心里非常不舒服。
她实在不想看小面团被她妈妈拿来当讲价的道具。
邵远体会到了她的心情,他替她对小面团父母说:“月月的爸爸妈妈,假如现在这个价格你们接受不了,那就只有两种方案,一种是砍掉一些项目,比如橱柜浴室柜这些;再有就是从高档材料换成中档的。”
月月妈妈马上愁眉苦脸起来:“那怎么行呢?你们不包橱柜浴室柜,我们自己另外配的话,还是要花钱花功夫的。材料也不可以降档的,家里有孩子呢,我们得给孩子用最好的!”她说着又冲谷妙语举举月月的两只小手,“你说是吧,月月?”
邵远替谷妙语做了决断:“月月妈妈,按您说的档位和价格,我们真的协调不来,很抱歉。按照您的实际条件,其实选用中档材料也是可以的,装修完多放几个月味道多散一阵子甲醛,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月月妈妈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好像有人欺负了她一样。
“这不行的呀,中档材料要放好久好久的味道,我们租的房子要到期了,我们着急住进自己家的呀!我们哪里还有那么多钱一边养孩子一边还房贷还要一边交房租,这样生活压力实在太大了……”
看着月月妈妈泫然欲泣的样子,谷妙语差点就要跪下认错了。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该认什么错。
邵远按住她肩膀,他的手掌稳住了她。
月月爸妈带着月月起身走了。
临走前月月还呲着小牙冲她和邵远笑嘻嘻地摆手再见。
等那一家三口走远,谷妙语叹口气。
“我不怕跟厉害的人打交道,我就怕跟弱不经风的人打交道,说点什么都像我在欺负人似的。其实是他们在为难我啊啊啊!”
邵远纠正她:“月月妈妈一点都不弱。她只是比较擅长用我弱我有理做道德绑架。”
说不上为什么,谷妙语想着月月冲自己叫妈妈的可爱小模样,就有一点点难过。
孩子那么可爱,可惜那份可爱有时会被她妈妈拿去做攻心的筹码。
下午的时候,谷妙语独自一个人去几个客户家的施工现场查看装修进度。
检查完最后一家时,她接到邵远的电话。
邵远在电话里告诉她:“你要不要回公司一下?月月家的装修被涂晓蓉签下了。”
谷妙语赶紧打车回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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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晓蓉自从元旦以后好像走了背运,签单业绩一直不太好。公司很多同事都说这是运势的此消彼长,谷妙语崛起了,涂晓蓉便没落了。
谷妙语认为这番结论没有任何道理——说得好像是她把涂晓蓉的业绩都抢过来了,涂晓蓉才变得不景气起来似的。她的崛起是靠她自己的努力,可跟涂晓蓉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但有些人总是愿意把自己的失败归因在别人身上,这样就不用承认自己的不如人,也不用承认别人的确比自己强。
谷妙语赶回到公司的时候,月月爸妈已经带着月月走了,他们和涂晓蓉签完了合同也交过了定金。
邵远告诉谷妙语,他从前台妹子那里套来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上午他们在和月月爸妈谈报价的时候,施苒苒从他们身后经过过,只是他们么都没大注意。后来他们没谈拢,月月爸妈带着月月离开,施苒苒就追了上去,把人又带回来,和涂晓蓉谈了半天。
后来他们就谈成了。
邵远有点担忧地对谷妙语说:“按照涂晓蓉的一贯作风,我有点担心,她会不会继续用那些猫腻手段对付月月他们家?其他手段倒还好些,万一他们偷换材料以次充好,大人倒好说,但月月还小呢,没什么抵抗力的。”
“所以你把我叫回来,是想让我去敲打敲打涂晓蓉?”谷妙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