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吟脸都白了。
她《鸿鸣龙雀》这本因为人气很高,摇光社非常厚道,甚至给她开出了三万的首印量。
时吟只有一部完整的作品,虽然画了也有几年,但是也是今年画了《鸿鸣》,还有在微博上的一些条漫才渐渐真正可以说是在圈子里有了一些知名度,国漫现在虽然崛起,但是单行本三万的首印量,依然可以说是非常非常有牌面的了。
不是所有人都是欺岸老师,他那个可怕的印量已经算得上是金字塔尖尖上的人了。
也就是说,书签和海报都已经印好了,整整三万套,如果要换,那么全部都要废掉。
时吟小脸苦兮兮地皱巴在一起:“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现在重新画一张图,把这些换掉呢,三万套海报书签成本要多少钱,这个钱可以我来出。”
顾从礼看了她一眼:“海报和书签的成本相对低,这个倒没多少钱,关键是时间来不及。”
他淡声继续道:“预售已经过了这么久,时间也已经放出去了,宣发部门宣传海报几天前就全部弄好,也跟合作的书店都定好了日期,你这边重新画一张彩图,再色校,送厂,印出来时间会来不及。”
时吟舔了舔嘴唇:“两天吧。”
“两天?”顾从礼缓声重复。
时吟点点头:“我现在回家去重新画一张,明天,我把新图给你,稍微快一点的话时间应该也来得及,你跟印厂这边沟通一下。”
顾从礼眯起眼来:“你后天之前想画出一张彩图,还要有之前那种的完成度?”
时吟沉默了。
她之前那张图,几乎用了整个过年的假期时间来画,所有的整个画面的色彩,主角的肢体,还有背景的一些小细节的地方,全部都是一点一点抠出来的。
但是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她甚至不想跟离年平分秋色,新的图,必须比现在的这张更好。
*
决定以后,时吟第一时间回了家,叫了梁秋实过来。
项目整体进度都要延后两天,好多事情需要去交涉安排,顾从礼去找了印厂的负责人,两个人暂时各自分头行动。
时吟之前神经绷得很紧,一路在车上都在想构图的事情,要比之前的构图更出彩,画面要比之前更有冲击力,就需要两个主角的肢体动作之类的地方要更抓人一些。
她这本是少年漫,虽然鸿鸣和大厦龙雀两个主角CP感已经极强了,微博上各种原创画手网站上一大堆两个人的同人CP图,但是时吟的原作本身,所有的台词,分镜和互动,都的的确确是没有任何腐元素的。
所以,在梁秋实提议在海报里加一点这种东西的时候,时吟很干脆的拒绝了。
不是因为不喜欢这种,她其实也蛮喜欢的,还在微博上画过段子,但是既然这本画的是正统的少年漫,那么她就不想放一些,别的东西来吸引大家的眼球。
时吟开了电脑坐在桌前,将手里的数位板高高举起来,思考着她有什么东西可以画。
她有两个人气很高的主角,之前的那张海报,就是画了这两个主角第一次见面,站在悬崖边的一个画面。
因为画的是刀和剑,所以配角也有很多,湛卢,赤霄,泰阿,新亭侯,甚至每一个配角的人气都很高。
少年漫连载,往往人气最高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结局的时候。
因为结局的时候是收官决战,是收尾,之前每一个单元出现过的角色都会出镜,多方混战,主角配角,主角小队和反派,每一个人物都在那个场景里。
时吟眨了眨眼,抓起笔来飞快地勾勒出了一个整体的大概草图,给顾从礼发过去:【我想画一个这样的行不行,就把我迄今为止出现过的所有人物,刀和剑都画进去,其实好多读者甚至喜欢配角多过这两个主角的,这样好像会比之前那张更好一点。】
顾从礼那边大概也在忙,时吟等不到他回复,干脆直接动手开始画了。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他才回复:【会。】
时吟刚要开心。
【顾从礼:你画得完?】
“……”
时吟默默地数了数草图上勾勒出来的出场过的所有角色的位置。
一二三四五六,算上两个主角一共八个人物要画。
两天的时间,八个人,完成度也要达到之前那样的水平。
从现在开始,就这么不吃不喝不睡,画个两天一夜,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
*
时吟是掐在第三天清晨,印厂开门之前画完的最后一笔。
这几天顾从礼也没回过家,从家里拿了换洗的衣服过来,时吟画完以后,哑着嗓子喊他:“顾从礼!顾从礼!”
顾从礼端了杯温牛奶进来,时吟笔一甩,整个人彻底瘫在椅子里,接过他手里的牛奶,咕咚咕咚干掉,然后往桌子上一趴,朝着电脑屏幕点了点下巴,一句话都不想说。
一张竖版的海报,上面八个人,主角为首,后面六人形态各异,或坐或站,有的年少稚气未脱,有的冷硬成熟。
站在最前面的鸿鸣,手里握着一把长刀,刀身泛着冷厉的淡蓝光芒,刀尖直指地面,两手相叠,微垂着头,神情冷峻。
大厦龙雀站在他身旁,侧着身,赤红色刀搭在肩头,火红的额带纷飞在身后残阳血色的战场之中。扬着下巴,薄唇微挑,血红的瞳眸中带着睥睨一切的不羁和桀骜。
色彩,构图,层次感完全挑不出问题,画风是她特有的,带着时一味道的少年漫。
有血气弥漫的杀意,铁马冰河的侠骨,也有一种高山流水的豁然和温柔。
这几天,在她画这张图的过程中,顾从礼一眼都没有看过。
现在看到成图,他抬了抬眼,不由自主看向身后的人。
时一老师已经歪在椅子里睡着了,整个人斜斜倒着,脑袋靠在椅背上。
顾从礼单手撑着椅子扶手,靠过去,近距离地看着她。
似乎是睡得还没有太熟,她皱着眉,原本红润的唇瓣此时也有些苍白,眼底有浅浅的一圈青黑。
顾从礼抬指,指尖轻柔地抹掉她唇边沾着的一点点牛奶,垂头,轻轻吻了吻她毛绒绒的眼睛。
小姑娘皱了皱鼻子,似乎觉得有些痒,抬手揉了一下眼睛,黏糊糊地哼唧了一声,没睁眼,缩在椅子里继续睡。
不知道为什么,顾从礼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女孩子乖乖巧巧地坐在阴冷的画室画架前,一遍一遍,认真地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一画就是一下午。
然后满满几张纸堆在他面前,漆黑清澈的杏眼期待地看着他,声音软软的:“顾老师,我的线画得有没有直一点了?”
顾从礼轻笑了一声。
时间和命运是很神奇的东西,它见证着他的小姑娘一步一步的慢慢成长,从最开始他手把手教的横竖线条,到现在从容下笔的侠骨柔肠,浩荡山河。
像是稚嫩的蝶,破开层层叠叠柔韧的茧。
也让她渗透进他生命中的每分每秒里,牵扯着他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脉搏的跳动,转了一圈,最后还是重新遇见她。
执念不被辜负,深情也没被错过。
第77章 白鸽童话(6)
这一张图算是彻底透支了时吟的全部精力。
她一觉睡到傍晚,睁开眼的时候人躺在卧室床上, 房子里没人, 傍晚霞光浅淡, 火烧云从暖橙往青紫层层叠叠过度。
时吟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 懒洋洋翻了个身,一身的骨头都是软的,爬都不想爬起来。
可是她又很饿。
时吟捂着枕头哀嚎了一声, 脑袋扎进蓬松柔软的被子里,将空调温度调低了一点儿,闷上被子继续睡。
再次醒来夜幕低垂,外面客厅里隐隐传出一点点说话的声音。
时吟爬下床, 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明亮的光线从厨房透出,顾从礼站在流理台前, 那些在时吟手里笨重的厨具在他手里听话得不行,时吟拉了拉睡袍带子, 走过去站在他身后, 垫着脚往前探了探身。
锅里吨着咖喱牛肉,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米饭的香味从电饭煲里滚着飘过来。
时吟刚洗好澡, 额发发梢的水顺着顾从礼衣领滚下去,他没回头, 关火:“饿不饿。”
时吟吞了吞口水, 拍了拍他的背:“饿, 米饭好了吗?”
顾从礼侧头看了一眼:“还有七分钟,”又回头扫了眼她湿漉漉的头发,“去把头发吹了出来吃饭。”
时吟拖腔拖调地“噢”了一声,依旧站在原地,盯着焦黄飘香的咖喱不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顾从礼被她的这个措辞取悦到,微微勾起唇角。
在她自己都还没察觉到的时候,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从“过来”变成了回来。
他将锅盖盖上,洗手:“吹头发。”
眼巴巴盯着的食物被扣上了盖子,时吟移开视线仰起头,笑嘻嘻地去拉他的手:“顾老师给我吹。”
顾从礼垂眸,任由她牵着他的一根手指往外,拽到卧室门口,又蹬蹬蹬地跑到床头拉开抽屉拿出吹风机,塞进他手里,坐在床边,双手板板整整地放在腿上,坐姿端正的像个带着红领巾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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