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阿姨一愣:“啊?”
“就是……”许星洲觉得自己转移话题转移得太明显了,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就是,阿姨我觉得……考博的话,不是都有专业参考书目吗,一般也不会超过十本的,就觉得你每天都在看一些和考试没有关系的书……”
姚阿姨笑道:“嗯?”
姚阿姨说:“我复习的没什么针对性是吗?”
许星洲肃然地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呢。”姚阿姨温柔地解释道:“是功利与否的问题。如果让我去背必考书目的话,其实我说背也就背下来了,想过考试也简单。”
许星洲:“对呀,我们考试也都是这样的……”
“不止你们,所有人考试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姚阿姨笑道:“为了考试成绩,大家去背重点,不在意到底有没有学会,只要成绩出来好看就好了。这是一件极其功利性的事情——阿姨复习也是很功利的,但是功利的点和你们不同。”
许星洲:“诶?”
“阿姨认为,考上博之前复习的重点,”姚阿姨喝了口咖啡道:“——在于学会自己想学的东西。阿姨享受‘学会’这件事,而不是‘成绩’。就好像我们来这里吃下午茶,是阿姨为了让你高兴起来,而不是为了拍照发朋友圈一样。”
许星洲笑了起来,接了那句话:“——我明白了,也好像我出去旅游,出去攀岩,是为了享受它本身的乐趣,而不是为了在谈话间多一项谈资一样。”
——这才是剥去了所有外在诱惑的、对知识和未知的,最赤诚的追求。
许星洲太喜欢姚阿姨了,这个阿姨身上几乎有着许星洲所有崇拜的特质,她温柔而知性,却又能开得起玩笑,谈吐间涵养得当,不谙世事却又对世间看得通通透透,犹如历经一切的赤子。
姚阿姨看着许星洲的眼神,也笑了起来,随手摘了自己的金边眼镜,揉了揉眉心。
“你怎么这么可爱呀?”姚阿姨开玩笑地在许星洲头顶摸了摸:“搞得阿姨都想把儿子丢掉了。”
许星洲只觉得这个动作和秦渡都有点像,可是许星洲接着就告诉自己,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世界哪能这么小呢?哪能因为一个小动作就怀疑她可能是秦师兄的亲戚呢?
何况许星洲想起秦渡的家里,还是挺害怕的……
……她知道秦渡的妈妈曾经在自己发病时见过自己,而秦师兄甚至从来没就那次见面表过态,只让许星洲别多想,其余的由他来负责。这句话的意思显然是——他妈妈对许星洲不是很满意。
许星洲对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精神状态,其实还是充满了自卑。
谁会拥有姚阿姨这样的家人呢,许星洲有点羡慕地想。
——不如说,谁到底能幸运致斯,拥有姚阿姨这样的家庭呢。
包容又温暖,智慧而柔情万丈,却又能放手,令每个人自由-
…………
……
那天下午,许星洲下班后背着自己的教材跑到SIIZ中心去等秦渡下班。
那时候,保安轮班的三个大叔和前台的四五个小姐姐都认识她了。
许星洲这种小太阳性格跑到哪里都招人喜欢,前台小姐姐们甚至还偷偷挖资本主义墙角,把拿来招待来宾的芝麻小饼干塞给实习生的女朋友吃。
“大学真好呀,”前台小姐姐又给许星洲抓了两把水果硬糖:“天天来接下班,真羡慕你男朋友哦。”
许星洲想起秦渡夜不归宿,又道:“可是,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前台小姐姐嘀嘀咕咕:“话不能这么说,我觉得你男朋友也很好啦,长得好帅。”
许星洲纠结地思考片刻,诚实地说:“是的吧,我后来又想了很久,要不是长得帅,我也上不了他的贼船。”
前台姐姐哈哈大笑,把那两把硬糖装进小纸袋里,塞给了许星洲。
许星洲:“姐姐,这么多糖!会长蛀牙的……”
前台姐姐说:“可以去分给幼儿园小朋友……”
前台小姐姐话还没说完,就眼尖地看见电梯口走出来了一行人——那些人显然掌握着生杀大权,因为她立刻把许星洲往咨询台后一拽,掩盖了自己翘班和小姑娘聊天的事实。
许星洲毛都被前台姐姐拽飞了,在咨询台后躲着,好奇地看着那一行人,大多西装革履,其中为首的中年男人极为成熟有韵味,穿着剪裁合体的藏蓝衬衫和缃色领带,身材棱角分明,领带夹银光一闪。
许星洲暗戳戳地问:“姐姐,那都是什么人呀?”
“——世中的董事们。”前台姐姐小声说:“今天开董事会,应该刚开完,现在秦董事长送他们出门……”
董事们!是你!是传说中的董事会!
许星洲立即好奇地探出头,没看清为首的秦董事长得究竟怎样,只看到他送那群人出去了。
大理石地板映着夕阳如火,晃得许星洲眼花,许星洲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看秦董事……
……万一秦渡爸爸调查过自己怎么办,一眼认出来岂不是非常尴尬,会不会找人把自己轰出去?不对应该不会轰出去……
许星洲没什么想嫁豪门的想法,但是特别怕收到两千万支票……
……和秦师兄谈恋爱真的太可怕了!许星洲想起小时候看的流星花园,耙了耙自己的长发,觉得自己都被吓掉了几根毛。
前台小姐姐又偷偷告诉她:“我之前听说我们公司最年轻的董事……也就是总裁他亲儿子,就是你们F大在读,长得还挺帅。”
许星洲说:“我其实认识他,他平时挺抠门的……”
前台小姐姐嘀嘀咕咕:“也抠门吗,那大概率是家族遗传……”
许星洲在背后diss了半天夜不归宿秦师兄,终于心理平衡了些许,随后看了一眼表。
日薄西山,钢筋结构在大理石地板上投出花纹,石英表指向五点五十,秦渡下班的时间还算准时,一般五点多就出来了。
前台小姐姐一愣:“你男朋友今天怎么这么慢?这都快六点了啊。”
许星洲小小声:“难道加班……”
保安大叔似乎也觉得许星洲等的时间太久了些,主动对许星洲道:
“小姑娘,老总也走了,下班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你想上去看看的话,我可以带你。”-
六点十分。
秦渡还是没回微信,许星洲只当他在加班,跟着保安上了秦渡办公的六楼。
保安叔叔还要巡视楼层,给许星洲打了一下卡,许星洲推开他们部门的办公区域大门——里面开着空调,灯都关了。
整个部门似乎都走得精光,光线颇黑,只有一处的灯还亮着,是个顶着鸡窝的女孩踩着拖鞋在加班。
许星洲:“……”
许星洲拽着自己的小包,小心翼翼地问:“……是、是都下班了吗?”
那个女孩蹲在凳子上,一愣,答道:“对,都走了。你来找人吗?”
“我……”许星洲不好意思道:“我来找秦渡,今年新进来的实习生,我是他女朋友,等他下班结果没有等到。”
那女孩一努嘴说:“小秦?他的办公桌在那里。他应该是下现场了,等不到的,趁现在快回去吧。”
许星洲:“……”
然后那女孩又转回去继续加班,许星洲听到自己的手机叮地一声响,来了新的信息。
——是秦渡。
秦渡在微信说:“我靠……你今天都等。师兄今天在现场,等会几个哥们还约我出去喝一杯,许星洲你回家没有?”
许星洲那一瞬间有种说不出是难过还是酸楚的情绪,她又强行压了下去,回复:“还没有。”
秦渡秒回:“要不要师兄去接?”
许星洲暂时将手机揣进了兜里。
她怀着一丝希冀,想看看他有没有给自己的二十岁生日准备什么东西——许星洲觉得应该会有的吧,毕竟就是几天之后,可能礼物都买好了,只是藏着。
毕竟家里是真的没有……许星洲有点羞愧地想起自己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连半点痕迹都没找到,而秦渡极其的两点一线,因此如果有礼物的话,肯定就是在办公室里了。
只剩这么几天了,礼物应该已经买好了才对。
许星洲走到秦渡的办公桌前。这位世中集团最年轻的董事的位置和普通实习生无异,连半点特殊待遇都没有,甚至靠着最闹腾的走廊。他办公桌上只一个朴素马克杯,和他办公用的Windows笔电,文书和档案夹子按用途分门别类。
许星洲让他带来的虹之玉被摆在小架子上,看样子也按时浇水了——上头贴着米黄便签,写着:7月8日待办事项,并且一个个全都打上了勾,全做完了。
——毫无特殊之处。
许星洲怀着‘我如果发现惊喜到时候也不会告诉他的’心理,悄悄翻了翻他的办公桌,又看了看他的抽屉。可是一无所获,他的抽屉无一落锁,打开之后里面也只是他午休用的颈枕和眼罩,还有两盒提神补充能量的牛奶巧克力。
许星洲:“……”
许星洲觉得有点难过,掏出手机,给秦渡回复:“不用接了吧。太麻烦,我自己打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