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桤安撑着陆天瑜的太阳伞携着陆天瑜的手走了一小段距离,他们连忙高价租了一辆回旅馆的车。
看到他们回来,店主人亲切的向他们微笑,告诉他们,晚饭已经备好,一楼后厅有自助餐,十五元一张的饭票,买两张就好。
陆天瑜吃过晚饭坐在窗户旁,欣赏着门外那淅淅沥沥的雨水,过了几分钟,雨停了一会儿,迷蒙的山雾层层袭来,将旅店包围了起来,凉风过境,温度骤然下降,虽是九月,竟有些微冷。
陆天瑜以为,只是山雨欲来,不一会儿就会停了,她刚巧爬山爬的累了,好好的休整一番,就可以回去了。
可是连绵不断的大雨把他们困在了桀古山里,下山的道路多处有山体滑坡的迹象,而且没有往返的出租车,第三天的时候,自来水已经浑浊的不能再喝了,第五天连电都停了。
店主人免费提供蜡烛,交代大家晚上要锁好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瓶装水和食物不会坐地起价,请放心居住。
游客们还是怨声载道,只怪出门没有仔细看天气预报。
第八天的早晨六点,陆天瑜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问了一声:“谁?”
“是我,这家旅店的老板。”
她匆忙裹上外套,看了眼正在伸着懒腰的徐桤安,去开了门。
陆天瑜看见打着手电,穿着短袖刚正精干的男人站在门口对她说:“尊敬的的客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劳烦你们快点整理好东西离开这里,我们旅店后面山体滑坡,泥石冲了一部分下来,一楼后边已经被堵死了,一块巨石很可能被雨水冲刷以来,十分危险,以防万一,还请你们赶快离开,前台会退你们昨天的房钱。”
说完,店老板就去敲其它房间的门去了,以一样的口吻去告知其它的旅客。
以一个生意人的角度来看,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旅店老板肯定是不会这样做的。
她匆匆洗了把脸,把徐桤安拖起床,把衣物装进行李箱,拿着伞就走出了旅馆。
天已经微亮,刚刚能看清事物。稀稀疏疏的有几名旅客从旅店走了出来,好奇心严重的旅客们,决定从侧面远远的对房屋后头一看究竟。
只见原本绿草覆盖的斜坡像秃了一般,松软的泥土正簌簌的往下落,击打着半空中凸显出来的巨大石块,石块已露出大半,只有那末端还挂在泥土里,真的是随时有可能被雨水冲刷下来,地上的泥泞已经堆的高高的,好些都溢出到马路上来了。
众人打着雨伞一片议论。
陆天瑜翻了翻袋子,糟糕,手机落在房间里了。
秦玦塞给她手机的那一幕又在脑中重现,一瞬间,她想到了许多个不去拿手机的理由,但最终拿回手机的强烈欲望占据了她的头脑,虽然手机没电了,但还是要拿回来的。
“怎么了?”徐桤安问她。
“没事,你到这儿等我一下,我上去拿个东西......”
徐桤安还没来得及制止,她就已经跑进雨中走远了。
前台没有了人影,估计已经走了,她匆匆跑上二楼,一阵声音传来,店老板正在敲二楼最后一间房间的门,陆天瑜跑过去向店老板拿了钥匙,进门拿了手机。
她在楼道里听到店老板说:“我的姑奶奶,求求你开开门吧!”
稚嫩尖锐的女声从里头传来:“就让我死了算了。”
陆天瑜走到长廊尽头,女人的门终于被店老板敲开了,那女人说:“我行李还没拿呢。”
店老板焦急的说:“我帮你拿,你快走吧。”
陆天瑜走到楼道口,穿过一楼大厅,看见徐桤安扔掉了她的伞,在雨中向她奔来,众人惊觉,四周的人向后退去,有的在对她惊呼:“快跑!”
恍然间,徐桤安已经牵过她的手,向人群奔去,一阵物体之间碰撞的巨响声传来,房屋顿时被撞了一个窟窿,顷刻之间,房屋向后倒去,这古香古色傍山而建的旅馆,就此坍塌了。
生死一线......徐桤安停止了带她奔跑,他们已经在安全地带,他不顾雨的侵狂,喘着气儿将她拥在了怀里。
还好,有惊无险,否则他又痛失所爱了。
陆天瑜心有余悸的反应过来,说:“还有两个人在里边!”
徐桤安捡起地上的雨伞,把它撑开交到陆天瑜的手里,说:“上来的时候我仔细看过了,顺着马路走一段距离,有不少酒店,你快去那里躲雨,别感冒了。”
“那你呢?”
“这里需要帮忙,我留下来。”
陆天瑜挑眉,“你太小看我了,我也可以留下来帮忙的。”
不一会儿,附近的人都涌了过来,有人打了电话叫救护车报了警,有人打电话把景点的稽查保安叫了过来,有人不顾二次坍塌,已经开始拿工具搬起杂物来。
索性天公有仁道,雨小了起来。
在帮忙的人中不知是谁,似兴奋似哀沉的说:“找到了!”
是啊,找到了。
店老板在废墟底下紧紧的护着女子,头颅与后背的鲜血与泥泞混在一起,不堪入目。
他们一同被抬了出来。
因为道路被堵,救护车与警察都上不来。
女子身上也血迹斑斑,但还好,看起来不过是些皮外伤。
众人查探了店老板的伤势,心跳和呼吸都没有了,雨中的他连身上的点点余温正逐渐散去。
店老板用他此生的余力去护住眼前的女子了。
细雨中的女子躺在地上,空洞的眼神里流下了眼泪,女子紧紧地抱着店老板不肯放手。
众人劝她说:“你还是快去医院治一下吧,你手上脚上都留着血呢。”
女子站起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膝盖撞地时溅起了不少地上的水花。
她对着群众磕头说:“我不要紧,求你们帮我把沙哥送去医院吧,求你们了!”
众人不忍打击她,但也不得不说出事实,“他已经没救了了,该去医院的是你啊。”
女子听闻,倔强坐在地上,抱着店主人的身体泪水流觞,一个好心人来拖她,她死死的不肯放手,她抱着店主人哀嚎着:“你为什么不早点答应我,你答应了,我就不会缠着你,就不会害死你了......你死了,一身轻松,我活着,却生不如死啊......你叫我怎么度过没有你的余年......”
场面让人太过伤痛,悲悯之余,有些热心的游客不忍心再看下去,默默离开了,陆天瑜也渐渐的红了眼眶。
最后,女子在哀恸的悲哭声音中晕厥了过去,景点的稽查保安和一个当地人将她用摩托车送去了医院。
在当地人的议论中,陆天瑜听明白了一切。
原来女子不是旅客,是山下的人。她与店老板,从小就相识,不仅相识,而且还发生了早恋,陷入恋爱中的小姑娘成绩一落千丈,女子的家里纠察到了原因,将后果全部怪罪到了店老板身上,两家自然是不欢而散,后来旅店老板在学校打架闹事,高中没毕业就继承了这间旅馆。前阵子女子多次相亲失败,她家里的人就放任她跑到山上来了,一住就是两个月。
一个上午过去了,是时候离场了,陆天瑜和徐桤安准备去寻找新的旅店,剩下几个当地人帮忙照看店主人,联系他的家人,料理他的后事。
目睹这生离死别的变故,陆天瑜感到沉闷,她匆忙的跟上徐桤安,走到浑身沾满泥土的徐桤安身边,拉着他的手。
“哎哟......”徐桤安吃痛的喊了一声。
陆天瑜感到奇怪,她都不嫌弃他满身的泥巴了,他还好意思反抗?她扯过他的手,他满是泥巴的手上流着鲜血,使她触目惊心,陆天瑜捧着他的手惊慌的问:“桤安,你这是怎么了?”
徐桤安笑着安慰她说:“没事儿,就是刚才帮忙的时候不小心被碎玻璃刺了一下,没有多大的事,血都自动止住了。”
她迅速问了问同行的友人:“请问您知道最近的旅店还有多远吗?”
对方很和气地说:“就在前方,拐个弯就到了。”
旅店到了,前台的小姑娘用忖度的目光望向陆天瑜和徐桤安,还有同行的友人,她问:“请问你们是一起的吗?”
徐桤安微笑地回答说:“不是,我和我旁边的这位美女是一起的。”
前台的姑娘甩来嫉妒的目光稍显羞怯的说:“三位好!很抱歉,我们这里只有一间房了。”
陆天瑜感到窘迫,徐桤安的伤口急需要处理,可是同行的友人又比他们先一步进门,友人同样身心疲惫,她也不好要求别人把房间让给他们。
还没等陆天瑜他们开口,友人就说:“房间给你们住吧,我知道旁边也有一家酒店,我去那吧,祝你们愉快。”
她感恩的道了谢之后,就去房间了,徐桤安冲了一个热水澡,换掉了身上的脏衣服。
她从行李箱中拿出酒精和创口贴,替他处理好伤口,陆天瑜心疼到问:“疼吗?”
徐桤安笑了,他的眼里闪着柔光,温和的说:“有你的关怀,即使疼上千万遍都值了。”
......
雨下了九天,终于停了,陆天瑜知道有关部门正在竭力救灾,虽然道路仍然受阻,但终于通电了。